第二日,阮奚昭开车再次进入秋水村。

上一次来的时候,有司机认路,这回她自己来,人生地不熟的,哪里知道哪条路是她要去的地方,她一路上跟人村民打听了好几回,才磕磕绊绊的找到了江逢生的家。

不,更准确的来说是江家临时搭建的那个住所。

小汽车行驶时发出的声响在村里很少见,也就是最近外地人多了,才让这样的声响也在这个偏僻的小乡村成为常态。

江逢生闷声埋头干活,那些大老板的事情与他无关,他只祈求着可别再来找他的麻烦了。

阮奚昭在村民的指引下一路开车过来,张望了好久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耍了,愤愤的预备掉头回去找人算账。

一晃眼,在一堆杂七杂八堆着的砖头后看见了一个人头。

虽是在冬日里,但许是活动的时候热得很,男人把外套随意搭在砖头上,忙忙碌碌的搬砖砌墙。

阮奚昭踮着脚尖走过来,村里铺不起水泥,泥泞难行,饶是阮奚昭再怎么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污泥,等走到的时候靴子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沾上了泥点子。

阮奚昭可不高兴自己的新鞋弄得这么脏兮兮的,眼睛一瞥,拿了男人扔在一旁的棉袄擦鞋子去了。

“你!”江逢生本以为这个大小姐就是路过,两人上次闹得也不愉快,都背过去干活,避免触及大小姐的霉头了,奈何还是逃脱不过对方的魔爪。

江逢生盯着阮奚昭拿他衣服擦鞋子的动作。

阮奚昭当然察觉到对方在看她,仍旧自顾自的擦拭着,反正在她眼里,维持自己鞋子的干净整洁可比江逢生的这件破袄子重要多了。

擦的差不多了,阮奚昭把衣服又随意丢在砖头上,一转头,蛮不讲理的倒打一耙,“看什么看,你的衣服能给本小姐擦鞋,那是它的荣幸!”

江逢生微不可查都叹了一口气,默不作声的把衣服捡回来,叠好,放在里阮奚昭远一些的地方。

他的衣服虽然不如大小姐的鞋子昂贵,可对他而言已经是冬日里为数不多可以用来御寒的物品了。

阮奚昭跟他说话被无视,一下就不高兴了,“喂,跟你说话呢,哑巴了!”

江逢生继续埋头干活,一块砖头聪手上滑落,砸在地上,溅起的污泥再次弄脏了阮奚昭的靴子。

阮奚昭指着江逢生的鼻子发火,“哑巴了,眼睛也瞎了是不是?”

江逢生一看阮奚昭脸上的样子,就知道大小姐又发火了,冬日的棉袄水洗过后不容易干,他要是再拿衣服给阮奚昭擦一次鞋,这件衣服今晚就得过水了。

“等着,”

边上有没化开的雪,江逢生捧了一大块雪过来,用白净的雪块一点一点儿给阮奚昭的靴子洗去污泥。

阮奚昭伸出脚指使人,“你小心点儿擦,把我鞋子弄坏了,你可赔不起。”

江逢生好声好气的忍着对方,“知道了。”

擦干净了,江逢生站起身,一言难尽的看向阮奚昭,“我已经答应把房子拆掉了,”

阮奚昭睁着大眼睛瞧他,“然后呢?”

“然后,你也不用过来为难我了。我已经跟你们的人谈好了,等开春正式动工的时候,我们全家都会彻底搬出来。所以,你放心吧。”

“放心?我放的什么心?”阮奚昭走在地上,脚尖踢了几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砖块,手指打了个圈儿指向周围被几根木棍圈起来,还打了一半地基的地方,“所以,这是你们家的新房子?”

江逢生默不作声的看着她走来走去。

他不说话,阮奚昭就当他是承认了,“你同意搬迁了又怎么样,新房子不许你住,更不许你修!”

江逢生脚踩在这块村里给他新划分出来的地基上,眉眼耷拉着,无精打采的样子,“旧房子你要拆,新房子也不许修,那你让我们一家住在哪里?”

阮奚昭笑的像个小恶魔一样,“睡雪地里啊!把你们都冻死才好玩。”

她一步一步走进江逢生,“听人说在雪地里冻死的人死的时候是笑着的,我好奇的很,要不你满足一下我的心愿,嗯?”

江逢生默不作声都看着阮奚昭的眼睛不说话。

阮奚昭只当他是害怕了,张口拿条件诱哄,“我听他们说你家很穷啊!那你要是愿意死给我看的话,我可以给你好大的一笔钱?”

江逢生一言不发。

阮奚昭笑出声来,“怎么,你不愿意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呢,不过是一条命而已,你都不愿意为了你的家人付出嘛?”

江逢生:“外面太冷了,你回去吧。”

阮奚昭古怪的看了一眼他。

接下来的时间,江逢生只知道埋头干活,任凭阮奚昭说什么都不搭话。

阮奚昭更生气了,还没有人敢这样无视她呢!她一脚踹上去,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的身板太结实了,没把他踹倒,反而把自己踢的一个趔趄,

这四周都是些石块砖头,她一倒下去,怎么也得破层皮。

阮奚昭闭眼抱头。

幸而边上那个装哑巴的人不算是太没良心,及时出手拉住人。

阮奚昭猛的一下撞入对方的怀中,男人胸口有砰砰砰的心跳声。

阮奚昭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腹,平复了一会儿情绪后,又正面给江逢生踹了一脚,“你个不要脸的,敢抱我!”

江逢生实在是拿这个无理取闹的大小姐没办法了,这么不讲理的性子,就算是个再好脾气的老实人也忍不了,“你走远点儿吧,下次再摔倒了我可就不敢拉你了。”

“不拉我?你凭什么不拉,要眼睁睁看着的看着我摔毁容了,还是想看我摔死?”

江逢生讷讷开口,“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阮奚昭气的眼睛都红了,“你就是这个意思!狗东西!”

“是,我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你最好离我远些。”江逢生背过身去,不再看阮奚昭。

阮奚昭把人刚堆好的砖头全都推到在地上,转身掉头走了。

听着身后骑车发动的声音,江逢生绷直的脊背随之放松起来,这回他终于舍得抬头看向远处,看着车身隐匿在道路的劲头,什么也瞧不见的时候才安心的继续干活。

距离过年也不远了,他在附近搭建了一个临时的棚屋,等年后开春,天气暖和一些了,外婆与小妹可以搬出来先将就着住几天,但长时间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得尽快把新房子修出来,村里夏季多雨,到时候再住在简易的棚屋总也不太方便。

这几日借着邻居的三轮车从镇上拉回了很多砖头与水泥,他要先在年前把地基打好,剩下的不行年后再请几个工人搭把手,加快进度。

想到请人这件事儿,江逢生又有些发愁,算了,还是自己加油干吧!外婆的病又重了,小妹开春上学也要花钱,得给家里多省点儿,他们给的赔偿款是不算少,只是家里要花钱的地方也确实是不少。

忙活了一上午的时间,日头已经偏西。

冬日的阳光看着热烈,落在身上并不温暖。

江逢生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吃饭,小妹大了,已经能代替他在家里照顾外婆,还能操持好家里杂七杂八的琐事。

回到那间破旧的小屋,江逢生瞳孔骤然一缩,

门口停了一辆小汽车,这车身,车牌,他几个小时前还历历在目。

大门是关着的,他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屋里。

他疾步迈向屋门,他记得那个大小姐脾气很不好,生气了会打人,会骂人,他上午还刚惹了对方不高兴,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是来这里出气了。

“江繁!”江逢生推门而入,一路急切的寻找小妹的身影。

灶屋里有动静,江逢生掉头而去。

冬日里点燃柴火可以做饭,还可以取暖。

不过干柴禾易燃,湿柴禾只会将火熄灭,并冒出呛死人的熏烟。

灶屋里黑色的滚滚浓烟铺天盖地的袭面而来。

屋子里的人被黑烟呛得咳嗽声大做。

屋子里浓烟滚滚,弄得江逢生都看不清楚屋内的情形,眼睛被烟雾熏得睁不开眼睛,火辣辣的冒眼泪。

万幸的是,即使看不见,多年的居住习惯,他早就将屋子里的陈设记得一清二楚,即便没法睁眼,好歹也能摸索着寻过去。

灶膛燃烧不了的湿柴禾被尽数取出,浇了一瓢水熄灭掉,再打开窗户通了一会儿风,视线终于明晰起来。

除了他,屋子里还有两个人,蹲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咳嗽。

眼前那个身着一身明亮色彩的人不是那位要拆了他家的大小姐又是谁。

江逢生神情颜色的看向屋子里另一个规规矩矩站着的小女孩,“你怎么搞得?烧到自己没有?”

毕竟是小孩子,一个人在厨房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还是害怕小孩子受伤的。

江繁眼泪汪汪的摇头,“哥,我没事儿的。就是今天的饭还没做好。”

江逢生推着人走到门边,舀了一盆水,给小姑娘把脸擦干净,就这么熏了一会儿,满脸脏的跟从煤矿里出来一样。

江繁打量着她哥的面色,虽然哥哥平常不爱发脾气,但威严起来她也还是有点儿害怕的。

江逢生拍拍小姑娘的头,他怎么会责骂她呢,城里的小姑娘在她这个年纪,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贵人儿,偏偏到了他们家,小小年纪就要被逼着做家务,懂事的让人心疼。

给小姑娘洗干净了,江逢生拍拍江繁的肩膀,“好了,你坐着一会儿,哥去做饭。”

屋子里还站着一个人,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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