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起身的时候微微一晃,很快控制好身体,随侯公公步入宫室。他低垂着眉眼,并不抬头打量房间,只余光扫到两侧的书架,和姿态潦草坐在书案边的庆帝。

“臣洛九,自知罪该万死,求陛下责罚。”他再次重重跪伏在地,早已跪得红肿的膝盖重新碰撞在坚硬的石板上,疼得钻心。但洛九眉头都没动一下,在外面的两个时辰,足够他做好充分的表情管理。

“哦?你有何罪呀?”庆帝看着眼前的奏章,随口问道。

“臣罪一,不该堂前质问太子殿下,对太子不敬,对公堂不敬。”洛九没听到让自己起身,便继续保持跪伏的姿态,回答道。

“罪一?那也就是还有罪二了?”庆帝抬头,饶有兴致地问道。

“臣罪二,不该擅自杀死抱月楼主事袁梦,护卫袁一、张狗蛋。滥用私刑,不敬法度。”洛九没有抬头,语气谦卑。

“你倒是诚实。”庆帝走下书案,随手搬过梅执礼刚才坐过的板凳,坐在洛九面前。“起来吧。”

“是。”洛九抬头,看到庆帝坐着,就没站起来,只是保持了上身直立的跪姿。

“还有罪三吗?”庆帝又问,他看着面前这个容貌佚丽的青年,果然如情报上的画像一般,有仙人之姿。只是,仙人又如何?下凡了,一样会死会流血。

“臣罪甚多,只前两条,便死不足惜。”洛九回答,视线垂在庆帝衣襟上,睫毛微颤。

“那你举个罪三的例子,朕听听。”

“额,臣睡花船,私德不修。”

“哈哈哈哈”庆帝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私德不修……”又笑了一阵,才平声问:“说说吧,你是何人。”

洛九顿了一下:“臣是鉴查院的人。”

“哦?你记得,你是鉴查院的人?那你在几处任职啊。”

洛九感觉到这是个关键问题,身边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了,干燥得让他嗓音微哑:“臣记忆残缺,并不记得。陛下说臣是鉴查院的人,臣便是鉴查院的人。在几处任职,全听陛下安排。”

“记忆、残缺?”

“是,不敢欺瞒陛下。”洛九再次伏地,以极为顺服的姿态。但他还是感觉到,这个回答让面前这位圣心如渊的帝王不高兴了。

“朕说你是何人,你便是何人?如果朕说,你是北齐人呢?”

杀意,让洛九的冷汗浸湿了后背:“陛下说臣是北齐人,那臣便是北齐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北齐人,早晚也是庆国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庆帝重复了一句。“好文采啊!这么好的文采,我大庆除了范闲之外还没有第二个。又这么会说话,朕都快舍不得杀你了。”

“不敢。”洛九直觉庆帝对范闲的态度是不同的,也因此,他不敢在言语中提到范闲分毫。

“见到太子和老二为何不跪?”

“臣忠于陛下,并非太子殿下,或是二皇子殿下。”

“你是真的,很会说话。”庆帝点了点头,挥手让侯公公递来箭筒,随手扔出一支铁箭,落在地上,“去给朕捡起来。”

这种遛狗一样的语气,如果是之前,洛九会跳起来打人。而现在,他膝行几步,捡起铁箭,高举过头顶。

庆帝接过,拉弓,搭箭,箭头闪烁着寒光,瞬发朝洛九射来。而他纹丝不动。

铁箭射中了洛九身后的靶心,箭簇却掠过他的颈侧,带起一道血光。洛九随即感觉到温热的血涌了出来。他放松身体,让紧绷的肩线舒缓,尽量自然地、略带颤抖地跌坐在地上。

“臣之生死,掌握在陛下手中。”他哑声道。庆帝放下弓,走过来,手指拂过洛九纤细的脖颈,又仔细地端详了手上的鲜血。

这个举动,着实有些奇怪了。难道皇帝老儿有恋血癖?洛九不解,只是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

端详了一阵洛九的血,庆帝招手,让侯公公取来一盒铁质印章,摆在洛九面前,示意他打开。盒中的印章都是拳头大小,上面刻着不同字,大概是“仁”、“义”、“礼”、“智”、“信”、“忠”、“孝”、“善”、“勇”等等。

“这是朕前一阵,亲手铸成的印章,你挑一个吧。”庆帝重新坐回书案旁,好整以暇地看着洛九,“你觉得,为臣之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呀?”

洛九拿着盒子的手一滞,思考了一下梅执礼的下场,选出一个“忠”字:“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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