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女扮男装武举巧作榜眼郎(一)

(蔻燎)

暖风微薰,艳阳高照,地上拉扯的黯灰影子拖行在后,尾巴似的赶不走。

高墙危耸,人满为患。

街道两边摆满了鳞次栉比的铺子,喉咙响亮的老少商贩隔着长街你一句我一句地连声吆喝,对唱山歌般动听悦耳。

蹲在街边角落里,捧着一碗冰粉,吃得正酣的柳厢喝下一口红糖味的冰水,喟叹道,“百里京真是热闹啊,不愧是皇城根下。”

卷丹和妙语亦蹲踞在阴凉的房檐下,吸溜着冰粉,异口同声回答,“小姐所言极是。”

百里京毕竟是大睦朝最繁华之地,皇家边缘,哪里是筑于山野的风情寨这个土匪寨子能比得了的?

虽然风情寨的繁华奢靡不及百里京,但山河风光却更胜一筹,两两比较,柳厢还是更喜欢自己出生长大的家乡。

柳厢把空碗随手搁在卖冰粉的商贩木桌上,擦擦嘴,眸光一暗,“该去何处找俞郎呢?我依稀记得他住在白驹空巷,也不知会不会记岔了。百里京这般大,早知道多携几人来了。”

“小姐,那我们就先去白驹空巷搜寻一圈,掘地三尺好好地找,挨个问问住在那里的人家,不信找不到姑爷的身影。”卷丹鼓着腮帮子提议,精神抖擞。

妙语不置可否,安静地吃冰粉。

柳厢站起身,点点头,“走!去白驹空巷!”

三人一贯雷厉风行,说干就干,不多时就一路打听来到了百里京偏南地段的白驹空巷。

到了白驹空巷才发现,此地的风格与方才的热闹街道大相径庭。

虽也是一条曲折颀长的商业巷子,但其内所贩卖的却不是普通简单的衣食住行所需之物,而是文人墨客喜爱的各式各样的琴棋书画,古玩瓷器,笔墨纸砚,手串玉玦,木雕纸扇等物。

统而言之,琳琅满目的商物,皆是上流文人,达官显贵极其青睐的雅致奢侈品。

怪不得这里颇显安静,买卖之人仅仅是温声细语地谈论价格,卖家从不高声吆喝,主打一个愿者上钩。

风情寨三人第一次看见这些手艺精巧的东西,激动得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左顾右盼,东窜西跑,来来回回溜达了几圈,忙得眼睛都顾不得眨一下。

柳厢嘴巴张得能塞鸡蛋,她拿起一把素锦软帛山水折扇,赞叹上面所绘的大睦朝山河壮景美不胜收,她将扇面前后仔细翻看,心道,“扇子做得巧夺天工,颜色素净,水墨山川意境幽远,当真是极适合俞郎所执。”

不知他拿在手心是如何一番模样……

她摩挲扇面,准备买下此扇,店里躺在藤椅上的中年老板抬起脑袋,用手中的驱蚊拍狠狠地抽在柳厢手背上,厉声道,“不买别乱摸!瞧你一身穷酸气!”

“……”

柳厢横眉冷眼,转头硬声怒道,“你敢打本姑娘?本姑娘何曾说过不买了?”

卷丹,妙语气得拔出腰间缠绕的金铜长鞭,蓄势待发,两人炯炯有神地瞪着那老板,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经营多年的老板素日接触的都是性格温良的文人君子,何时见过这般盛气凌人的阵仗,更没见过三名手持武器,满面杀气的女人。

瑟瑟发抖,一骨碌掉下藤椅,缩在一处残荷翠鸟屏风后。

掏出一锭银子甩给老板,柳厢道,“这扇子,本姑娘买了!”

“是是是!”中年老板探出半颗脑壳,连连答应,捡起银子揣兜里,堆上标志性招牌笑脸。

柳厢把水墨山水画扇装在包袱里,没忘记此行目的,直截了当问道,“老板,问你一件事儿,你且答着,我们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我们都是温柔善良的客人。”

温柔?

中年老板假笑一声,忙问,“不知姑娘想问什么?”

柳厢一脚蹬在一矮凳上,言简意赅,“你知道白驹空巷的俞冠楚住在何处吗?”

老板假笑的脸皮一僵,怀疑自己听错了,“俞冠楚?姑娘你确定?”

“确定。”

“你找他做什么?你是他的什么人?”

“我是他娘子,他是我相公,你说本姑娘找他做什么?”

老板表情复杂莫测,两只手扒在屏风上,小心翼翼道,“姑娘,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喜欢皮囊绝美的少年郎,但也不能一个个都上赶着去喜欢今岁新封的状元郎啊?喜欢对方的同时,需要看看自己的身份地位匹不匹配……人家就算是不考科举,也是忠国公之子,身份显赫,怎么可能与你这种……”

这种一身匪气,剽悍野蛮的女子有什么联系呢?还娘子,还相公,莫不是痴人说梦?

闻言,在场的风情寨三人瞠目结舌,错愕得面面相觑。

虽然当时强娶俞冠楚之时,对方言之凿凿说过这些话,但是柳厢只当一个玩笑听听罢了。

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强行把大睦朝的状元郎娶回山寨,当了压寨夫君!

也不怪俞冠楚要死要活地逃跑,原本是一位前途无量才华横溢的状元郎,怎甘心一辈子困在小小的风情寨,当一个没有话语权,可怜兮兮的赘婿姑爷?

柳厢思及此处,顿时心生羞愧,腮颊燥热,想找到俞冠楚当面道歉。

道歉归道歉,然而成亲一事亦是实实在在发生了,俞冠楚就是她的夫君,她柳厢唯一的夫君。

夫君不见了,娘子出来追,有何奇怪?

剪水银练弯刀“嗖嗖”在手掌上旋转,绕出一圈寒光凛凛的虚影。

柳厢皱紧眉梢,不甘心道,“当真?俞郎当真是状元郎……那他现在在哪?在白驹空巷的哪一处房子?”

“你不是他的娘子吗?何以不知道他住在何处?”

老板感到莫名其妙,以为柳厢是爱慕俞冠楚的小姑娘,爱得失心疯了,已然幻想对方是自己的夫君,不由眼里多了些怜悯同情,“姑娘,天下之大,两条腿的男子遍地都是,你无需吊死在一棵树上……实话告诉你,这白驹空巷就是一条买卖文人骚客喜爱之物的地方,状元郎怎么可能住在这里呢?他自然住在皇上御赐的状元府邸了。”

“什么?不在这里?”柳厢不可置信,音调瞬间拔高,仿佛有火药爆炸在喉咙里,“可是他分明告诉我他住在白驹空巷,还说若要找他便来此地寻……等等,他当时在石头上写的字或许不是‘白驹空巷’……”

因为,因为我认不得字,所以他就故意告知了假地名?

俞郎啊俞郎,原来在那时你便对我刻意试探,心设提防,唯恐我穷追不舍死缠烂打?

五指攥死成拳,眉尾的紫筋突突直跳,一阵一阵的恶火浊气在四肢百骸横冲直撞,差点刺激得柳厢喷出鲜血。她出离愤怒,牙根痒痒,只想找个空旷地方好好发泄一下。

卷丹见势,盯着老板,再次丢出一锭巨银,追问道,“老板,那你说说,当今状元郎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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