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悦与梁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从对方眼神中看出“莫名其妙”四个大字。就算周围的都是亲眷,也不好当众说些人家夫妻间的房事吧。
梁璟讥讽地勾起唇角:“贵妃娘娘消息还真是灵通,竟是能有此等闲言碎语传入深宫。”
大户人家关系错综复杂,总会有些个有心眼的安插眼线在别房中,或是安排人进去,或是用银钱收买。
瑞王府中的下人大多来自内务府,梁璟身边除千吉外无一信得过之人,所以才会在大婚第二日让虞悦出了寝房便要演。
诺大的瑞王府,早就如筛子般四处漏风了。
每家都有眼线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不过就是大家心照不宣地不说罢了。而且眼线是清不干净的,今日能保证院子里的人都是干净的,谁知道日后当家里遭难缺银两时会不会动摇。
“本宫身边的人都知道本宫惦记你,听闻你的事后赶来告诉了本宫,这才知道子珺过得不甚如意。”裕贵妇言语间皆是通情达理,“子珺从前并无通房侍妾,王妃也是刚为人妻不久,可以理解。不过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子珺血气方刚的年纪,总这样对身体也不好。”
“本宫特地挑了三个懂事的丫头,无需给她们什么名分,服侍好子珺就是了。”裕贵妃朝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便有另一名宫女带着三位婀娜多姿的美人上来,跪在地上齐道:“妾见过王爷。”
淮王妃有些同情地望向虞悦,这不就是给新妇一个下马威。
给丈夫房中添人分去宠爱,哪个妻子是心甘情愿的,何况人家正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时候。
裕贵妃此举简直就是啪啪啪打虞悦的脸,以身份施压,企图破坏夫妻二人的关系。虞悦不好当众驳了她的面子,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回去免不了要与梁璟生气。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若是对她们不好,裕贵妃会再插一脚,虞悦定会落下个善妒的名声。若是不管,以后被小妾分去宠爱,小妾诞下嫡子,丈夫袒护小妾等等,才是无尽的噩梦。
淮王妃想到自己在府中的境遇,幽幽叹了口气,她们女子的处境怎么就这么难。
虞悦心中快速思忖着,通房丫鬟这种事她倒是无所谓,但裕贵妃塞进来的必定是眼线,要不得,梁璟也不会要。
她若拒绝,马上一顶善妒的帽子就给她扣上了,裕贵妃不定还有什么后招,这事还是得梁璟出言拒绝才行。
令众人始料未及的是,虞悦看起来是个软柿子,捏下去却发现,捏得动,但根本捏不烂。
虞悦看着地上跪着的三个美妾,突然簌簌落泪,转身扑进梁璟怀中,“都怪我身子不好,王爷心疼我才让我好好养身子,是我疏忽了,没考虑王爷的身体,都是我这个王妃的失职,呜呜呜……”
梁璟被她扑了个猝不及防,手臂僵住一瞬,反应过来后揽住她肩膀接戏,眼神凌厉:“本王倒是不知道裕贵妃有喜欢往别人府上塞人的喜好,既然你如此中意这三个丫鬟,不如送给四皇子可好?”
“子珺,这是本宫特意为你挑的,”裕贵妃看起来未受影响,扯出一个温柔良善的笑容,“你年纪也不小了,身为皇子,该多多开枝散叶才是,你不知道你父皇有多盼望抱皇孙呢。”
“本王此生得王妃一人,足矣。”梁璟的手放在虞悦的背上轻轻拍着,口中说出的话虽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在场皆为京城中乃至整个大朔朝的人上人,哪个男人有权有势了不纳妾的,梁璟此话一出,犹如当众誓言,都不由得一惊。
虞悦也是一惊,他今日说出这番话,往后他们和离他要如何收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岂不是徒留话柄。
“王爷……”她抬起头,以帕掩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梁璟,眼神中满是震惊和疑问。
梁璟投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拉起她一只手,手指从她掌心滑过,撑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交握,看向宣文帝:“父皇,皇长孙您不必过于忧虑,自然是有您更孝顺的儿子为您排忧。”
在场人闻言偷偷看了一眼淮王,淮王面色铁青不敢发作,淮王妃在一旁低下头,回避视线。
梁璟的话虽夹枪带棒,却并无错处可挑。裕贵妃不好再继续发难,为了继续维持的温柔贤淑和宽厚养母的名声,只好作罢:“好好好,只要子珺过得好,本宫也能向离姐姐交代了。”
许多年过去,每每提起秦离,陛下都会有所触动。
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重重击在了宣文帝的心上,看着梁璟与秦皇后有七分像的倔强脸庞,一股怀旧和愧疚直上心头。
不止长得像,性子更是像了个十成十。
宣文帝突然变得怅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充当和事佬:“行了,子珺既然开府自立,由他自己掌管家事,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朕还有公务,不陪你们赏花了。”说罢,起身离去。
裕贵妃被驳了面子也呆不下去,借口自己身体不适,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离开了。
身份最尊贵的人都走了,赏花宴的邀请人也走了,戏也演完了。其余人也不便多留,谦让着一起结伴离开皇宫。
*****
离宫的马车上,虞悦顶着两个肿得跟杏桃似的眼睛,惬意地环臂靠在车厢上,两只脚一晃一晃的。
梁璟略显嫌弃的目光在她脸上扫来扫去,“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对付裕贵妃的方法?真该拿铜镜照照你自己,两只眼肿的跟烂桃似的。”
虞悦双手摸上自己的眼睛,确实有点肿,但也不至于到烂桃,手一挥:“别管什么方法,有用的就是好方法,你就说有没有用吧。”
“我都说了,有我在呢,你尽管闹。”梁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还不是把烫手的山芋扔给我。”
“我闹了呀,”虞悦眨眨眼,“对裕贵妃来说,简直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这种滋味可比我直接指着她鼻子骂还让她难受。”
显然梁璟对她这种看似窝囊的方法并不满意,她不解:“为什么让我跟裕贵妃大闹一场?这是你计谋的一部分吗?”
梁璟神色莫测不作声,她耐着性子说:“我们如今是盟友,你得告诉我你想达成什么样的目的。我也是人,我也会有自己的想法,不能像个提线傀儡一样只摆出你想要的动作,那样只会是僵硬、不尽人意的。”
“既然你选择与我合作,首先我们要相互信任。”虞悦说得极为真诚。
马车微微颠簸,摇摇晃晃中时间仿佛过去很久,久到虞悦即将放弃时,梁璟终于开口:“眼下裕贵妃不敢轻举妄动,只敢做出点破坏我们夫妻感情的小事。激怒她,才能使她自乱阵脚,与易相做出冒险之事。”
虞悦长长地“哦”了一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着揪他们的错处。
她意味深长道:“所以这就是你平日里狂傲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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