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柳烟怔怔的看着,她迫切的想要看清面前人的神情,又因自身的脏污而不断发着抖,想要后缩。

那如画似的小仙君却毫不在意地蹲在她面前。

她试探着向她伸出了手:“你身上的伤——啊,原来是我二师兄的剑气。若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处理一下——对了,你放心,我和我二师兄想法不一样,我不认为你有错,也不想杀你。”

“如果你还愿意信我,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和你类似的人,也有适合你的功法。只是从此以后,你万不可滥杀无辜,知道么?”

离得近了,花柳烟终于看清了小仙君的脸。

皎如明月,清冷若仙。

若只是如此,或许会让人生出些惧意,但她开口时,尾调轻盈,没什么架子,甚至有几分跳脱,仿佛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似的。

好似在她眼中,花柳烟不是什么脏污的妖鬼,而是她认识的朋友,现在也不是什么危急时刻,而是在与友人絮叨家常闲话。

花柳烟近乎痴迷地看着面前的小仙君。

洁白的,耀眼的……温柔的。

她一出现,漫天星辰都做尘土。

花柳烟颤颤的伸出手,又在看见自己那骷髅似的指骨时,骤然清醒,惊慌地想要收回。

“诶,这可没有反悔的道理啊!”

小仙君笑语晏晏地抓过她的手,不止用了什么法术,止住了她不断向外用处的黑色血液和鬼气,随后笑着扯下了一片衣裙,为她包扎了一下手臂的伤口。

小仙君轻咳一声,不自在的转了转眼睛:“我出门东西没带全,幸好我这块衣袖上自带防御法阵……对不住啊,只能这样凑合一下了。”

月色与血色交织,温柔与冷骨纠缠。

这一时,已经堪比花柳烟一世所见的盛景。

妖鬼没有痛感,可那一刻,花柳烟觉得很痛很痛。

“足够了。”花柳烟喃喃道,“足够了。”

倘若这是一场幻梦,就让她在此刻死去,也足够了。

但她没有死。

小仙君在她身上附着了一缕剑气,成功瞒天过海的将她带去了那个适合她的地方。

——鬼沧楼。

在临别时,她终于得知了小仙君的名讳。

“我叫盛凝玉,圣人不凝滞于物的凝,金玉满堂的玉。”穿着白裙银袖裙的小仙君对她挥了挥手,“我先走一步——对了,你可千万记得别做坏事啊,不然,这天道可是要报应到我头上的。”

花柳烟忽得道:“那若是多做好事,您也会得福报么?”

盛凝玉笑起来,眉眼弯弯,张扬肆意:“谁知道呢?但是多做好事总没错。”

“妾身明白了。”

这之后,许久没有了盛凝玉的消息。

第二次见面,是她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鬼沧楼,将一个修士扔在了花柳烟的面前。

“就是他。”盛凝玉言简意赅。

花柳烟愣了一下,而后戾气顿起。

只是在几个时辰后,看着地上那个被她折磨得浑身颤抖、面色惨白的修士,花柳烟忽然觉得不在意了。

“可以请仙君大人动手么?”

“我?”盛凝玉歪了歪头,从树上跃下。

一道雪影,掀起落花惊蕊,打着旋儿的迷住人眼,如坠其中。

花柳烟怔怔地看着,直到盛凝玉到了身前,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即拼命摇头:“妾身并非这个意思!大人不必——”

“诶,你别怕我呀。”

盛凝玉看着花柳烟懊悔又不安的神情,挑着眉笑了起来,长长的头发在她脑后一晃一晃的。

“杀个修士而已,当然可以了,你是不知道我这一路忍了多久。”

她拿出了剑,只见一道快如惊雪的剑影闪过,地上那人就再没了声息。

这是花柳烟第一次见盛凝玉出剑。

呆在鬼沧楼这些时日,她已经知道,对付这样的人,本不配盛凝玉出剑。

可她还是出了剑。

花柳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满心欢喜却又惶惶。

盛仙君帮了她太多太多。

可她又能报答仙君些什么呢?

“说来,我今日来此还有一事。”

小仙君利落的归剑入鞘,走到了她的面前:“我知道你调香很有一手,故而想请你来为我调一种香,你可有空闲?”

花柳烟立即道:“妾身多得是时间!敢问仙君,是谁要用?”

盛凝玉扬起眉梢:“当然是我自己用了。”

花柳烟惊愕抬眸,疤痕纵横的面容上满是慌乱:“仙君怎么能用我调的香?!”

“为何不可?”

盛凝玉歪过头,脑后的头发顺着她的动作一晃:“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你姓花,又会调香,我一见就想到这句诗,实不相瞒,我上一次就想让你帮我调香的,只是不好意思罢了——难道现在,你还是不愿意么?”

盛凝玉低下头,似乎极为失落,头上莲花冠旁的流苏都不晃了:“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你。”

花柳烟顿时更加慌乱:“愿意!妾身自是愿意的!”

“那就太好了。对了,你都答应帮我调香了,就不必与我客气,若是愿意,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这一次,花柳烟确如何都不答应,只说让盛凝玉唤她“燕奴”。

这是她的乳名。

盛凝玉笑了起来:“行吧,阿燕姐姐,我们长话短说,我不能久留——你不知道,我那未婚道侣是个傻子,若我一直不去,他恐怕要一直在雪里等我呢!”

她换了一个称呼,有些奇怪,却是这样好听。

光从小仙君笑语晏晏的模样中,花柳烟就知道她与那未婚道侣的感情定是极好。

真好啊。

花柳烟想,这样好的小仙君若有道侣,也一定要对她极好极好,从此以后两人道途平坦,人生顺遂,再无波折。

于是她笑着问清了盛凝玉的要求,末了,却怎么也不要灵石。

花柳烟道:“我已经承了您太多的恩情,如今我在鬼沧楼已可以自食其力,这些灵石还请您收回罢。”

盛凝玉没有坚持,她甩开若云雾似的袖子,头上莲花冠的流苏又得意的一晃一晃:“那可太好了!天底下居然还有吃白食的好事儿,那我可不和你客气了。”

花柳烟不自知地抿出了一丝笑。

“不过既然说到恩情……”盛凝玉拖长了尾调,“阿燕姐姐,我想请你再帮我做一件事,怎么样?”

花柳烟迫切地抬起头:“大人需要我做何事?还请大人吩咐。”

盛凝玉:“我平日里又要去学宫又要修习闭关又要偷偷摸摸去找——咳,总之我出去游历的时间极少。我送你一缕我的剑气,待你伤好之后,你就出去走走,这一路上,若是见到如你一样的女子,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多少帮上一把,可以么?”

那时的花柳烟并不懂盛凝玉的用意,只欣喜于自己终于能帮上小仙君的忙了。

虽然出门游历让她犹豫了一下,但花柳烟永远不会拒绝她的小仙君。

她只是迟疑地拿出了一根白绸,小心翼翼地开口:“大人,能否将剑气附着在这根发带上……”

这不是什么发带,而是那日盛凝玉用来给她包扎伤口时撕下的外袍。

花柳烟舍不得扔,也舍不得让他人用灵力去触碰,一遍又一遍,亲手将布料上的血迹洗净。

“……可以么?”

“当然。”

盛凝玉并不在乎这些,还问道:“阿燕姐姐,你缺发带么?鬼沧楼现在穷成这样了?——要不然我再给你一根新的?”

花柳烟愣了一下,连连摇头:“不缺的不缺的,只要这一根就足够了。”

她看着盛凝玉转身的背影。

日光之下,犹如天人。

花柳烟神使鬼差的开口:“您会当剑尊么?”

“我?”盛凝玉站在门口,逆光回身,光影在她身旁勾勒飞舞,她哈哈大笑,“才不会呢!阿燕姐姐,你太高看我了!”

“若是我这种不守规矩的人成了仙君,那可真是老天爷瞎了眼!”

才不是。

花柳烟想,若是这样好的小仙君成了剑尊,天底下,到能多些指望。

后来也不知如何,倒是真被她说中,昔日里张扬跳脱的小仙君成了剑阁的“明月剑尊”,鬼沧楼也换了新主人。

只是她极少再来鬼沧楼,也不再问她要调香了。

但花柳烟始终没有忘记。

“……我攒下了很多很多的香,还成立了半壁宗,专门收留帮助那些女子,不论有无根骨,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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