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 78 章
在最后一段简单的告别仪式后，就要将遗体推去火化了。
这个时候是不允许围观的，几个人呆在外面，宋婼言小心翼翼地看着桑榆的反应。
桑榆很平静，似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火化时间大概两小时，桑榆就坐在外面看了两个小时的白云。
现在想来，从守灵到火化下葬整个流程，她仿佛有一种不合常理的熟练和麻木，似乎已经经历过无数次。
烟囱上飘出的青烟在空中轻柔地打了个旋，消失在明媚的阳光中。
奶奶的墓地在一个比较偏远的公墓，很小一块地，安置了骨灰坛后，桑榆静静地坐在坟前呆了许久。
宋婼言和谢明危默默退到远处。
桑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一座惨白的雕像。
今天的阳光明明那么好，她却感觉冰冷至极。
一只狸花猫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在她旁边就地躺下，打了个滚，翻出肚皮，见桑榆根本不理它，又站起来，蹭了蹭她的手背。
桑榆慢慢回过神来，低下头，摸了摸它的头。
她家附近也有这样一只小猫，从刚出生没多久就挑选了她家作为长期饭票，十几年来吃了不少饭和猫粮，也帮她们抓住了许多老鼠。
就在不久前，这只小猫……啊不，现在是老猫了，也去世了。
去世之前，它在半夜敲开了桑榆的窗户，趴在窗沿上看了她一会，就走了。
第二天，桑榆去给它放饭时发现，它趴在一个能晒到太阳的地方，静静地睡去了。
突然出现的狸花猫十分自来熟，轻轻跃上桑榆的腿，趴下来闭上了眼睛。
桑榆轻轻环住小猫，小猫身上的热量稍微温暖了她的身体，很奇妙的，她感觉心底不是那么难受了。
可是眼泪却似乎与她作对一般，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她知道，她都知道。
她知道这世间的一切都在向前，都要长大，院里的小树长成了大树，院墙上散步的小猫长成了大猫，房檐下的幼鸟长成了可以独立飞向南方的成鸟，她从小孩长成了大人。
可是为什么，她小时候许诺给奶奶买的大房子，长大后却变成了一座小小的坟墓呢？
宋婼言和谢明危在墓园门口蹲了很久才等到桑榆出来，几个人没有说话，沉默地坐上出租车离开。
司机头一回来墓园接人，又是三个好看得跟假人似的三个人，上了车之后就低着头沉默，一动不动，看起来诡异极了。
早就听说这一片不太平，傍晚时分会有漂亮的女人拦路打车，等送到目的地的时候就会发现又回到了墓园，而女人在后座凭空消失了。
座椅上只留下一撮猫毛。
司机打了个寒颤，这是猫妖来找替死鬼啊。
就在这时，后座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猫叫。
司机：“！！！”
后座的两个都朝桑榆看去。
司机胆战心惊地朝后视镜看去，只见坐在中间那个长得最漂亮最诡异的女孩恰好抬头，和他对视。
司机猛地一抖，差点撞上绿化带，然后连忙闭上五官，不敢听也不敢看。
这时桑榆的外套内鼓鼓囊囊地蠕动了几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中钻出来。
宋婼言疑惑道：“什么东西？”
桑榆拉开外套拉链，一个猫猫头从里面钻了出来：“喵！”
宋婼言：疑惑猫猫头.jpg
桑榆好像这才反应过来：“啊，抱得太暖和了，把小猫揣怀里忘了还了。”
谢明危跟这座墓园的工作人员都比较熟，端详了一会道：“你把老员工带走了。”
宋婼言：“绑架代替购买？”
此时不知为何司机又把车开回了墓园门口，三个人决定下车把老员工还回去。
司机正沉浸在车又开回墓园的惊恐之中，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后座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一撮灰色的猫毛。
“鬼啊！！”
司机一脚油门踩下，惊慌失措地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桑榆最后还是带走了小猫。
因为小猫本来就是墓园散养的，没有明确意义上的主人，又不知为何特别粘桑榆，工作人员就让她带走了。
直到回到家，桑榆看起来还在恍惚。
宋婼言看出来她状态有点不正常，绞尽脑汁安慰她：“你不要太难过了，好好照顾自己，饿了就喝点西北风，渴了喝点开水，天塌下来就当被子盖，烦恼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的时候就拔下来涮火锅吃。”
桑榆：“……”
桑榆：“你是不是有病。”
宋婼言竖起大拇指：“就是这个味，再骂一遍，就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桑榆无语地笑了一下，眼睛里终于有了点情绪。
宋婼言拍了拍她：“你好好休息几天再去上学吧，放心，你以后的路肯定会越走越顺的，当幸福来敲门的时候——”
桑榆：“我去上学了家里没人。”
宋婼言抱起小猫：“但是有猫替你看家！”
小猫不明所以，疑惑地喵喵叫。
桑榆终于笑了起来，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点勉强，但起码不再是行尸走肉失魂落魄的状态了。
送走了两个人之后，桑榆站在空荡荡的家里，连灯都没有开。
小猫在她脚边转来转去。
阳台上，奶奶经常躺的摇椅还放在那里，被晚风吹得轻轻摇晃，好像上面还坐着一个人，那个人会在桑榆放学回家进门后起身，微笑着从厨房端出准备好的夜宵。
桑榆走过去，坐在了摇椅上，摇椅早就被风吹凉，失去了上一个人的体温，在早春晚风的吹拂下更加寒冷。
她缓缓躺下，蜷缩成一团。
*
告别了桑榆之后，谢明危自觉地送宋婼言回家。
这么多天来两个人还是头一回单独相处，都有些不自在，沉默地走着。
宋婼言还是有点难过，想到了下午在墓园里看见的那些墓志铭，更加难过了。
他们有的是在很年轻的年纪就离开人世的，墓志铭也写的很有趣。
比如她看见的一块墓碑上写的是：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还有一座规模比较大的墓，墓前种了一株植物，她不认识是什么，凑近看的时候才发现墓碑上刻了一句很文艺的话：请在我的墓前种上红豆。
她摇头唏嘘，心想这一定是一个有心上人却不幸离世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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