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走,何时停,向何处去,终点在何方……阿青从来不过问这些,只是陪在纪安身边,一如既往。

纪安好像没什么目标,随着心情走走停停,今天心情好走西边,明天心情更好走东边。

越走天气越暖,有一天风中送来咸咸的气息。

再行一里,眼前之蔚蓝无边无际,天地一色,浩瀚苍茫不足叹。

“是海啊!”

“海……”

“就是没有尽头的河,曾有帝王让几百童男童女出海寻找仙山,不见踪影。”

遥望着大海,纪安笑道:“以前看书时还以为世人夸大,今日得见才知什么是广阔无垠,与大海相较,世人为之争斗的土地是多么渺小啊!”

大海之广,好似能包容一切。

广袤无遮,看似一览无余之地,实则望不到尽头,探不到深底。

“去踩踩水吧!将驴子也放开,让它松快松快!”

海边是一片沙滩,浪花翻卷,不时将贝壳的碎片卷到岸边。

赤脚踩在沙子上,阿青有些疑惑:“水边也有沙子……”

西北边塞常年干旱,若连年无雨,土壤就会变成沙子,沙化的土地很难恢复。

纪安捧起一些海水道:“尝尝看,不要咽!”

“唔!咸的!”

阿青吐着舌头,海水又咸又涩。

“海水可以晒出盐呢,土地被盐腐蚀了,就变成了沙地,也不能种粮食。”

海边的太阳大,临近正午,阳光越来越烈。

阿青眯着眼,太晒了。

“那棵树的叶子好大,我去摘下来遮阳!”

纪安三两下爬到高高的树上,阿青在树下仰着头看。

“小心!快躲开!”

一个圆溜溜的东西自高处坠落,砰地一下砸到阿青脚边。

纪安的身影随之而来,太着急甚至是直接用轻功跳下来的!

“有没有受伤?为什么不躲?”

纪安抓住阿青的胳膊四处检查,阿青不敢直说自己愣神了,弱气地回道:“没砸到……”

“你想吓死我啊!”

纪安狠狠揉搓狗头!

“嗯——”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看他垂着眼,小心地觑着自己的脸色,纪安叹气:“就仗着我宠你吧!”

才有功夫看掉下来的东西,绿色的厚皮,好像是这棵树的果实。

“这东西能吃么……切开看看?”

纪安盯着果实的眼神有些凶恶!若是不好吃,岂非白瞎他担心一场!

阿青急着‘将功赎罪’,取出匕首想把果子切开,刚扎下去一点就受阻停住!

“硬的。”

他的短匕锋锐有余,坚硬不足,剥皮放血是把好手,劈砍便不适宜了。

纪安拿起果子摇了摇,里面好像有水在晃荡。

“拿我的剑试试!”

纪安的剑出自名家,价值不菲,倘若被人知道他这样乱用名品,怕是会高呼暴殄天物吧!

剑光落,果皮削,然而削下的只是果皮,内里的硬壳仍旧不动。

事实证明,再好的兵器也有不好用的时候。

最后,放过自己的宝剑,拿石头把果实砸开了。

硬壳里面是晶莹的果肉和透明的汁水。

“我先试。”

阿青不怕毒,削了一点果肉吃。

“怎样?”

“……没味道……嗯,一点甜……”

又细细感受了一番,将果实递给纪安:“没有毒,可以吃。”

对这个果子阿青说不上喜不喜欢,倒是可以备几个,在找不到水源的时候吃。

纪安很喜欢,感觉很清爽,能解暑热。

拿大叶子折成帽子给阿青戴上,两人沿着沙滩漫步,浪花漫过脚踝,凉凉的。

纪安忽起坏心,舀起一捧水泼向阿青!

水花四溅,再抬眸,好一只湿漉漉的狗子!

“等着!”

阿青愤怒地咬牙!纪安拔腿就跑!

“哈哈哈……泼不到我……哈哈哈哈……”

海风吹拂,将他们的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当天两人玩得很疯,不仅衣服湿透了,还沾了很多沙子。

衣服不能要是小事,难的是海水不能用来洗澡,越洗越不干净。

“不知道附近有没有村落,不能睡车里,会弄的到处都是沙子。”

纪安四处望望,想找到炊烟。

此时天色渐晚,太阳被大海淹没,只余些许晖光。

阿青提醒道:“驴没了。”

纪安才发现把驴给忘了,嘬嘬嘬了半天都不见驴影,不由骂道:“没良心的家伙!早该把它炖了吃肉!”

阿青无语,是谁把驴放走的?那驴没训过,平日就散漫得不行,多半是回不来了。

空旷无人的海边只有两人一车。

人狼狈,车难行,悠闲的旅行忽变荒滩求生!

事已至此……

“走吧!找村子去!”

换过衣服,将车留在原地,只拿着剑,带着钱袋和些许干粮,向着不知是否正确的方向行去。

纪安对现在的境遇接受良好,至少比逃亡的时候好多了。

阿青默默跟上,星星爬上夜空,为旅人在黑夜中指引方向。

*

“饭好了!家里只有鱼饭,不知二位小哥吃不吃得惯?”

“有的吃就很好了!大娘我帮您端!”

纪安从妇人手中接过托盘,阿青已将桌子腾干净,让纪安可以直接放下。

妇人穿着粗布衣裳,因常年住在海边而晒得黝黑。

揭开盖子,热气扑面而来,巴掌大的小鱼头尾相连,一圈圈摆得整齐。

另一个陶锅中装的是粥,近乎熬化的大米粥。

平民百姓家里吃不起舂过几遍的精米,便把米粥熬很久很久,口感会好很多。

“大娘,海边的稻米不多吧?”

“是啊,以前都吃不起米,只能拿鱼当饭吃,现在太平一些,可以拿咸鱼到外面换粮食。”

为何用咸鱼换呢?

一因鲜鱼不易保存。

二因嘛,几乎所有的王朝都禁止民间私自贩盐,买不起官盐的百姓只能偷偷买咸鱼甚至盐布来吃。

这种事民不举官不究,当下朝廷对民间行为的管控尚属宽松。

为了将鱼保存得尽量久,鱼饭里会用大量的盐,尝着很咸,很下饭。

纪安和阿青一人喝了一大碗粥,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阿娘!我回来啦!看我捡到了什么!”

少女的声音明快爽朗,妇人连忙开门迎出去,口中责怪道:“又回来这么晚,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没事!我带着刀呢!”

在门口的是一位十几岁的少女,也穿着粗布衣裳,腰上别一把短刀,赤着脚。

即使常年在海边经受风吹日晒,仍旧难以磨灭其美丽,那是一种如同朝阳般,充满生机的美。

“咴儿——咴儿——”

奇怪的叫声从她身后传来,纪安同阿青对视一眼。

果然,少女侧身让开,兴奋地指给母亲看:“看!我居然在海边捡到一头驴!驴算大牲口呢!”

也不怕生,驴脑袋伸进门口,嘴皮子抽动着,估计是闻到米粥的香气了。

妇人惊讶了!

“谁家的驴跑丢了?明儿出去问问,赶紧还给人家!”

少女不满道:“我都问过了,没人丢!捡到就算咱家的!”

妇人摸着驴脑袋:“瞎说!养得这样好,肯定是有主的!小心被人找上门不饶你!”

少女今天回来晚了就是因为带着驴子问了一圈,确定没主才牵回家,母亲的质疑让她很是委屈:“真没有!谁家丢了大牲口不找啊!除非是大傻子!”

“咳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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