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长安的坊间十分热闹,大家都在不约而同地讨论着那件八卦。
“你们听说了没?圣上给灵真公主指婚啦!驸马是裴家的小儿子!”
“谁?哪个裴家?”
“平康坊的那家呀,河东裴氏!”
“尚主这么倒霉的事还能轮到河东裴氏……听说灵真公主都十八了吧?”
“噤声!贵人的事与你们有什么干系?”
“咋没有关系,你忘了上一次静淑公主成亲时的盛况了?整整三车钱啊!沿着天门街不要命地撒啊!我隔壁的张大手抓了一贯钱,现在都不自己下地干活了,全雇人!”
“哇哇哇!”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太好了!能不能逆天改命,就看这一次了!
豫王李景斯就是乘着这些流言来到李知节的公主府的。
从江南西道带回来的行李有点儿多,再加上年节将至,因此府中处处都是忙上忙下的宫人,但见了李景斯进来,他们还是分神跟他打了个招呼。
“豫王殿下来了!”“快去禀告殿下!”
李景斯摆摆手,熟门熟路地绕过前厅,直奔后堂。
“阿姊!”
“殿下这边请!”黛云喜眉笑眼地把他迎进暖阁。
“我进来啦?”他嘴上这么说,手却更快一步推开了门,然后看到了……
躺得很平的李知节。
……好吧,也不是很平,李知节正斜斜靠在榻上发呆,见他进来也没有招呼他一声。
李景斯嘴角向下一撇,轻手轻脚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看着面前亲弟弟这张和自己有四分相似、和皇帝老登却有八分相似的脸,李知节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来干什么?”
“你回来了,我来看看?”李景斯咽了咽唾沫。
“嗯,看完了吗?”她冷笑道。
他见状赶紧转移话题:“看阿耶的意思,你以后都不离开长安啦?太好了!正好我一个人在长安有点儿孤单,大哥和二哥每次一吵架,就要叫我评理,我可太难办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嗯,说完了吗?”李知节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分。
“好好好,我不提这个就是了,”李景斯举起双手、赶紧就此打住,转而说道,“昨天阿耶没有为难你吧?最近阿耶心情不太好,上次三姐去宫中请安说错了话,阿耶发了好大的脾气,减了她食邑一百户,你下次见到阿耶说话软一点……”
李知节深呼吸一口气,拳头硬了。
“嗯,说完了吗。”
“我错了,”李景斯抿了抿嘴唇,然后试探着说,“我姐夫……”
“你今天是不会好好说话了是吗?”她完全敛了笑容,指了指门口,“出去!”
李景斯试图将自己缩成一团。
“好吧,我今天来是有一件喜事!”他死皮赖脸地说,“今早上朝的时候,谈及年节宫宴怎么筹办,大哥和二哥竟然举荐让我来,阿耶一高兴,竟然真的把这事交给了我!你说是不是喜事一桩?”
“你猜他俩为什么自己不干偏要推给你?”李知节白了他一眼,无语反问。
他一脸天真地说:“之前几年都是他俩来办,肯定是干腻了呗。”
“蠢。”
讨圣上欢心的活谁会嫌多呢?除夕宫宴这种事,无非就是要吃得好、玩得好,大家都齐齐整整地聚在一起,说说吉祥话,献点儿奇珍异宝,以上这些找户部多批些钱就能办到。
李景斯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拍脑门:“对啊!以往遇上这种好事他俩都要争个头破血流,这次为什么便宜我?”
“因为今年与往年有所不同啊,”李知节按了按太阳穴,“今年户部税也没收全,开支又大,哪有那么多钱办宫宴,户部尚书恐怕正日夜祈祷今年不办呢。”
“那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想讨你亲爱的阿耶欢心,那就自掏腰包吧。”她幸灾乐祸地说。
李景斯崩溃地扑在桌案上:“那得要多少啊……”
“去年宫宴设在大明宫,单群臣宴饮的帐子都是万钱一匹的蜀锦搭成的,帐中照明用的都是极品的夜明珠,至于吃食,不说别的,就说荔枝饮都是一人一份——你猜要多少钱?”
“老天……我哪来那么多钱!”他忽然抬头,眼睛一亮,“阿姊你要不……”
李知节“呵呵哒”了一声:“我也没钱。”
“……我现在推掉还来得及吗?”
“哈哈,你觉着呢,”她又冷冷地剖析说,“再者,你以为有钱就能办好了?从始至终这就是个做什么都是错的烂摊子——你花了大价钱,圣上是一时开心了,户部可不开心,届时你必受弹劾,而且,等年节过完圣上一回味,心中自然后悔心疼,到时候你就等着受罚吧;可若是顺了户部的意,在宫宴上少花些钱,圣上又觉着抠搜失了面子,一不高兴又要罚你,总之——你完了。”
“阿姊,救我啊!”
“我这儿的确有个花小钱办大事的法子,”李知节哼笑一声,“不过,你得去帮我举荐一个人,让吏部给他安排个京中的职位。”
*
裴府也在为钱的事发愁。
最近的“喜事”实在有点多,前几日过腊八节,亲朋好友之间得请客摆个席,昨个圣上赐婚,不仅要出一大笔纳征的彩礼,而且在裴氏族内要“庆祝”一番吧?这不得再请客摆个席,赐婚又不单是赐婚,皇帝还顺手给女婿升了个职,现在裴钦也算是有了实职——侍御史兼驸马都尉,这不得再再摆个席,除了这些还不够,过完年还要再再再办个订婚宴,这个可不得了,届时皇帝都要来,所以更不能省钱,过年还要给皇帝送礼,给朝中大员送礼……
执掌中馈的裴母淡淡地悲伤了。
对于这一点,裴嫂倒是很想得开,这位出身河东柳氏的柳七娘十分乐观地安慰道:“母亲莫忧,这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舍了就舍了,也免得外面那些人动不该有的心思、诬告咱家贪赃纳贿。”
裴母心想也的确是这个理,她握了握柳七娘的手,苦笑说:“也只有你明白我了……你说,养这样一个孩子干什么,父母因着他的事心急火燎、夜不能寐,他倒好,天天没心没肺的、全然跟没事人似的,一问他有什么打算他就说‘既来之则安之’,你说我能不愁吗?”
“哎呀母亲,”她反握住裴母的手,“二郎心里明白着呢,您就别操心啦。”
话题的主人公正在大理寺陪同审讯嫌犯。
嫌犯也是老熟人——正是秦子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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