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大事安排的如何了?洪承畴问道。
贺人龙已经知道洪承畴升任延绥巡抚。
对于自己投靠洪承畴,押对了宝,他欣喜若狂,只会牢牢抱紧这个大腿,对洪承畴的命令也是尽心尽力。
“一应人手已经安排妥当,若有差池,卑职愿提头来见。
绥德城内,一处占地颇大的宅院灯火通明。
帮厨和伙计不断出入,又有小厮迎接来宾,场面十分热闹。
为了迎接钦差大臣,留个好印象,延安府的官员大都赶了过来。
此刻门外车水马龙,好些来迟的马车被堵到大街上,只能踩着积雪和马粪走过来。
铅灰色的天幕下,一队骑兵轰鸣而来。
引得街道有些骚乱。
王左挂眼神警惕的望了望左右,见所来之人都是延安府的官员,这才稍稍放心,翻身下马。
王五和王皮子等降寇头目皆受邀而来。
一群人将缰绳扔给手下,跟在王左挂身后向着宅院大门走去。
“本官还以为哪来的莽夫,原来是你等贼寇。这钦差门前,懂不懂尊卑,竟敢走在本官前面。
突然一个身穿青色官服的文官掀开门帘,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一众降寇头目看到此人,皆是脸色难看。
王五更是双眼喷火,握紧拳头。
王左挂按下王五的肩膀,走上前躬身抱拳道:“刘同知,某冒犯了。
刘同知扫了一眼王左挂道:“王大人,这月的孝敬可是少了两成。你手下安置可是让本官劳心劳力,你手下不懂事,你难道也不懂事吗?
“放屁,制台大人说过让兄弟们回乡务农,发放路费粮种,可路费粮种都被你们贪了,田地也被大户霸占,逼得兄弟们只能当佃农。王五怒声道。
刘同知讥讽一笑,抚摸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道:“到底是一帮贼性不改的混账东西。朝廷给你们一条活路,竟不感恩戴德,还想着要银子田地,你当老爷们手里的田产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啊。
说到最后,刘同知眼睛一瞪,语气十分冷厉。
一众降寇头目皆是愤怒的瞪着他。
王左挂抱拳道:“刘同知,我兄弟粗人一个,还请大人见谅。我手里正好
有一件前宋玉器明日送上门让大人赏玩。”
刘同知这才面容好转语气轻视道:“算你识相。今日要见钦差不屑与你们这帮丘八一般见识。”
说完摆了摆手自然有亲随上前喝退王五等人让刘同知先行。
一帮看热闹的官员皆是发出嘲笑声跟着刘同知离去。
王左挂气的浑身颤抖但是为了大计他选择忍耐。
一行人进了宅院自然有小厮带他们去落座。
文官大员自然在厅堂落座府县官员则是在屋檐下只有他们这帮丘八被安置在寒冷的院中。
等了半个时辰这才开席。
主位上洪承畴和吴牲在一群府县主官的恭维下吃饱喝足。
洪承畴也趁机问起了朝廷对于西北局势的看法。
吴牲轻声道:“自阉党垮台之后皇上致力于整顿北方边防昭雪冤狱改组内阁以求针砭时弊革新朝政。可惜矫枉过正圣主雄猜因内阁未推举深受恩宠的周延儒皇上与韩爌等阁老生了嫌隙再加上温体仁从中作梗导致朝堂党政不断原本明朗的朝政又陷入混乱。”
洪承畴神情平静显然对朝中局势有所了解。
朝中再起波澜起因是阁臣推举的多是清流文士如钱谦益而没有推举崇祯皇帝器重的周延儒这才被温体仁冠以东林一党使得崇祯皇帝恼怒之下认为他们结党营私
吴牲说完朝中乱局又提起西北局势。
这次他所来西北明面上是赈济饥民实际上是替天子视察西北局势特别是招抚之策的施行情况。
西北稳定关系到边关稳定边关稳定又决定了国朝稳定。
崇祯皇帝虽然年幼但也知晓边防军政关系国运所以他十分重视西北灾情。
杨鹤以休养生息固本培元的主张正好契合崇祯皇帝休养生息积蓄民力的想法。
所以崇祯皇帝选择他接任三边总督主持西北局势。
杨鹤成功招抚巨寇王左挂确实让崇祯皇帝欣喜若狂觉得只要坚持招抚之策西北局势很快就会好转。
但王左挂虽然接受招安贼寇王嘉胤、高迎祥、神一元却还掳掠各地为祸甚大。
而杨鹤频频向朝中
请求拨付钱粮赈济饥民补发军饷使得空虚的国库更加入不敷出。
再加上杜文焕等剿寇将领指责杨鹤为了招抚放任贼寇。
崇祯皇帝也对招抚之策心存疑虑这才派吴牲前来。
“昔日听闻抚台上奏抚贼实乃资贼只有以肃杀之风灭贼心逆胆才可稳定局势晚辈也大受震撼。此围剿之策与招抚之策引得朝中争议到底如何才能稳定西北局势抚台能否为晚辈解惑?”吴牲问道。
洪承畴沉吟一声稍显落寞道:“此两策都是治标不治本如何稳定西北局势本官只在一人身上看到过希望。”
吴牲心中惊讶追问道:“是何人?”
“角河堡操守官李毅。”
“李毅?”
吴牲微微一想皱眉道:“可是被皇上称赞为冠军侯的武官?”
洪承畴微微点头。
吴牲嗤笑道:“只一个乳臭未干的丘八抚台大人是否太过高看?”
洪承畴摇摇头道:“招抚、围剿只可止住贼寇为祸却无法救民安民。李毅之前为赈灾副使以劫富济贫、组织饥民、屯田安置为策略救活延绥数十万饥民避免他们从贼作乱。
正因为此人制台大人招抚之策才能施行。不然饿殍满地从贼者无数贼寇剿之不尽局势只会更加崩坏。”
吴牲并不相信不屑道:“我等饱读圣贤书经世致用怎能是一丘八能比。
再说此人煽动饥民作乱对抗官府还是朝廷命官这次本官视察西北就是顺便审问此案将之问罪伏法。”
洪承畴看了吴牲一眼并未再多言。
他知道艾家已经贿赂吴牲一万两白银这次李毅一旦问罪就会成为朝廷钦犯众矢之的绝无活路。
自己收了艾家五千两白银又升任延绥巡抚是断然不会趟这趟浑水的。
“对了抚台大人曾言今日有好戏可看到底是何事?”吴牲问道。
洪承畴笑着道:“钦差既然代天子视察招抚之策的成果应当也想见见王左挂?”
吴牲点点头。
“既如此就等钦差见过王左挂本官再明示。”
说完叫来随从
起事在即王左挂坐
立不安,根本无心用餐。
突然听到洪承畴要见他,更是惴惴不安,只能跟着前去。
进入厅堂,只见正中坐着一个文官,年约三十多岁,沉稳柔和,自有一份贵气。
“卑职王左挂,拜见钦差大人,抚台大人。”
吴牲打量一下王左挂,见其年四十多岁,穿着三品武官服饰,像是乡野老汉般其貌不扬,就生起了轻视之心。
他装模作样的安抚几句,然后就语气严厉道:“如今尔等既已受王化,自当尽心效忠皇上,报效朝廷。若还贼性不改,怙恶不悛,挟众称戈,定然身死族灭,杀无赦。此乃谆谆教诲,勿谓言之不预。”
此等杀气腾腾的话,让王左挂既憋屈又恐惧。
他只能跪地俯首道:“圣天子仁慈,我等忠心奉上,以死报效。”
“好了,你退下吧。”吴牲随意摆摆手道。
王左挂脚步后退,就想要赶紧离开。
谁知洪承畴突然道:“慢着。”
吴牲微微一愣。
王左挂强装镇定道:“还请抚台大人示下。”
洪承畴眼神冰冷,但脸上却挂着笑容道:“王守备,你说忠心奉上,愿以死报效朝廷,可为何暗中打造兵器,煽动军心,要再行谋逆之事啊?”
此言一出,王左挂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他的眼睛缓缓睁大,恐惧和震惊交织在一起,化作巨大的恐慌,只是片刻,就冲昏了他的头脑。
没有丝毫心存侥幸。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王左挂右手抓向腰刀。
可是腰刀早就被卸下。
电光火石间,他头脑无比清楚,猛然抬脚冲向吴牲,右手如同铁钳办抓了过去。
吴牲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吓得面容苍白,屁滚尿流的就要躲闪。
可是他身体柔弱,如何能躲得过去。
就在王左挂要挟持钦差的瞬间,早就守在旁边的杨千总一步踏出,拳头猛然轰出。
仓促之下,王左挂被一拳打在胸口。
他知道此刻不抓到人质,自己必死无疑。
所以强忍疼痛,猛然抓住杨千总的手臂,一头撞向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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