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清与宋玥花了两日功夫查完了所有账簿。

就各县税收来看,偷税程度并不严重。

单单在地税上来看,除官府征地及乡绅贵族用地外,也能看出施行两税法陋端多,计算起来很不方便。

陛下每五年皆会派中央官员前来检查规整,此外对照《大颂典籍》校对,中间能够作弊的地方实则不多。

云城是供应棉花和火草叶的重要之地,肩负一层特殊使命。

相比其他县云城可少缴纳布匹税,云城每年必须供应棉布和火草布。

火草布价值连城制作不易,照理来说,火草布能相应抵消更多普通布匹。

将其税率折算成银两,却恰恰相反。

云城居然比其他三县每年多交出大致三千两白银!

纳税一事,自打大颂建国持续已二百年,百姓早就司空见惯,无人提出疑问。

原主对此事印象模糊,想必此事经他人做了手脚,从而让云城负担更多税收。

“我偏不相信百姓之中无人提出异议。”

“以你为首横征暴敛搜刮民脂民膏,只怕百姓是敢怒不敢言。”宋玥毫不留情。

许清清无奈点头支持他的说法。

“既然如此,我们得去百姓中走访一番,看看这火草叶和棉花究竟如何纳税。”她提议。

“官府那边想必也不会如实相告,也只能先这样。”

宋玥手指纤细修长,翻动着手中税簿。

他道:“只是我提醒你一句,你现在是我大理寺的重点嫌犯,行为举止都要受我约束,若私自行动,可别怪我将你直接押入大牢。”

许清清随地大小演。

她捏着嗓子撒娇,可怜兮兮看向宋玥:“相公当真忍心见到我深陷牢狱、性命垂危?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

宋玥笑得邪气,勾住她下巴:“不妨我先了结了你?”

许清清反倒握住他的手眼含热泪:“……相公无论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

他一甩手面露厌恶。

宋玥退离她几步,桃花眼微微上挑:“若非你在现代也如此德行?”

“这不用你知道。”

宋玥手下来报。

“回大人,王御史求见。”

宋玥看了眼许清清:“将此人暂且关押起来,听我吩咐再放出来。”

“这……”下属为难。

许清清了然,主动道:“无妨,我倾心你们大人,大人解救我于水深火热,我定当报答岂敢有怨言?”

下属暗自喟叹:大人居然有这样的手段,真是小瞧了。

和宋玥所想不差,待王德明鬼祟出现在眼前,看到许清清不在才松了口气。

他故作姿态落在上座,将宋玥的摆手礼视而不见。

宋玥流畅收手,不在意道:“不知大人前来有何贵干,可是为了许澈?”

“宋大人聪明,一猜便知我此行何故。”

王德明方才进来时一条腿略跛,想必是被人威胁,前来给大理寺施压。

宋玥想即此,不忍暗笑。

“这几日本官已将云城税簿全部查过,只是云城布匹纳税出现了问题,正当本官存疑时,大人从天而降,想必是想给本官一个合理的答案。”

王德明眼珠一转,当即回应:“宋大人您有所不知,云城单独缴纳棉布与火草布之税,十多年前有平头百姓因此事差点误伤本官,为平民愤、且保本官声誉,才再度修订了税法,将纳税标准再度降低,云城百姓无不感激。”

“那将每年布匹折算下来,为何云城会多缴纳三千多两白银?”宋玥单刀直入,并不打算听他再胡言乱语。

王德明依旧镇静:“本官已将这税款烂熟于心,此税款最早之时,由开国先皇制定,云城百姓依据律法,已缴纳了近一百多年,无人提出异议。

云城看似帮其余三县分担了三千多两白银,实则情况,云城较三县人口多出一半,多纳也是情理之中。”

狡猾如王德明,偷换概念混淆视听,将普通布匹与棉布、火草布的价值分开别论。

看似这番言论没有问题,将高度抬到当朝税法之上且用人口佐证,让人无法辩驳。

宋玥也险些被他绕晕,隐约抓住一丝机会:“方才我说将布匹税折算下来,和人口并无关系,大人所言,是在蒙骗我?”

“这是我们四县达成的共识,许澈定也是如此想法,才大胆出手。如今她不免狗急跳墙,大人万不可被她蒙蔽。”王德明好言相劝。

“我自有定夺,你且不必指手画脚。”

“大人真是说笑,我所言皆是为了治理长岑州着想。”王德明道,“若大人想就此了解此事,倒也不难,事情皆因许澈所起,严刑逼供定能撬开她的嘴。

大人早点动手好交差;若大人想追查到底,也休怪本官未曾提醒,此事不像大人想的简单。”

王德明冷不丁将话题转变,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声音带着一丝悲凉:“有些事情追查下去,反而对你我都不好,搞不好是要死人的。”

宋玥起身行礼,已有逐客之意:“大人请放心,本官既然接手此案,定会彻查下去,大人好自为之,若阻碍了我们大理寺执行公务,下场也定不好过。”

“好。”王德明盯着他面色古怪,徐徐起身躬身离开。

许清清见到王德明离开,从外面鬼鬼祟祟进来。

“他方才说了什么?”

“不过是受人胁迫来我这里施压,让我早点了结你。”宋玥紧盯着她,仿佛在想她是否会怕。

许清清笑:“王德明手上实权不多,受人胁迫也是寻常事,不必挂在心上。只是你只怕要上心。”她毫不客气直视他,“我们大理寺丞的生命只怕会遭到威胁。”

宋玥心里一惊,立即捏住她的脖颈:“说,你都知道什么?”

许清清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险些窒息。

此人虽看着单薄,毕竟习武多年,力量尚且还在。

那日给他下药真是明智之举。

“嘶……”宋玥仿佛忽然被刺痛了一下,只得将手松开。

许清清大口喘气心有余悸。

“请你不要随便掐人脖子,会死人的。”许清清不忿,奋力踢他一脚飞速跑开。

宋玥忍痛扶住旁边桌子。

方才看到许清清的反应,她的表情说明她对此事不知情。

难道他怀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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