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众人注视着景佑冰封般雪白的侧脸,难以言喻的畏惧和慌乱缓缓从心底升起,下意识连呼吸都屏住了。

景佑没有再给他们任何眼神,漠然转身离开。

淮裴跟上他。

四周的人像景佑来时那样让开一条路。

砰——

车门关上,众人各异的视线和窃窃私语都被阻隔在外,联络官平稳地起步,车子很快升空,离开了训练基地。

车内升起隔板,空气里弥漫着舒缓的清淡香味,景佑看着窗外飞速略过的车流和高耸入云的建筑,半晌才收回视线,转头问:“没事吧?”

“我没事,”淮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不过我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

“确实不对,”景佑道,“世界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你每天在这里进进出出,其他人什么时候刺杀你不好,偏偏挑在汉诺威来的这一天。”

“是汉诺威,还是这段时间有什么特殊……”景佑转头,“这几天你得罪谁了?”

这个问题刚出口,一个人名立刻从他脑海里浮现出来:“埃里克斯?不……不太像。”

景佑对淮裴每天的行动了如指掌,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他心里立刻就列了一个表,把有可能做出这件事的人嫌疑从高到底排列出来。

从动机来说,最有可能的无疑就是埃里克斯。

从埃里克斯来到帝都,就几次三番跑来挑衅淮裴,结果就是挑衅不成,还被景佑一道命令直接取消了学位,两人之间的矛盾绝对不浅。

但景佑和埃里克斯也算是同窗了几年,对他还算了解。

埃里克斯身上固然有些家里娇纵出来的坏毛病,脾气差,性格说不上好,但也没到一言不合就起杀心的地步。

再说了,埃里克斯不聪明归不聪明,但也绝对没蠢到这地步。

众目睽睽之下当众刺杀……这和拿个大喇叭跑皇宫顶上大喊我要谋反有什么区别?都一样的蠢,让人想建议他去看看脑子。

不是他的话那是谁?淮裴也没和别人起冲突了啊。

一缕醇厚优雅的古龙水味若有似无地飘来。

景佑从深思中回神,心底一动,找寻了一下,发现味道是从淮裴

身上传来的。

淮裴是不用任何香水的,但景佑知道有一个人身上是这种味道。

汉诺威公爵。

淮裴身上的味道大概是在他和汉诺威公爵那短暂的碰面中染上的。

汉诺威公爵这个人……

景佑无声无息地垂下眼睫。

四周景物快速褪去,一段晦暗的记忆迅速淹没了他的思绪。

四周是绝对的寂静,光从头顶落下,铺着手工蕾丝桌布的餐桌上绘制着某种古老的图腾。

一个人从容不迫地倒着酒,金黄的酒液在水晶酒杯里折射出璀璨的光。

他把酒杯放在桌面上,沿着桌面滑过来,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

“听闻前线战事失利,我可是连耽搁都没敢耽搁一下,立刻就来向您表达我的忠诚,您这样冰冷的态度,可真伤我的心啊。

男人含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嘴里说着伤心,紫罗兰色的瞳孔里却看不到半点难过,有的只是势在必得。

虚拟会议的密钥在虚空中悬浮着,以密钥为中心,万千莹蓝色射线贯穿空间,构建出华美的巨大宫殿。

这是一次私密的会面。

参与会面的两位主角分别是在叛军的疯狂攻势下独木难支的皇太子,和依旧稳坐高台,手握无边权势和财富的公爵大人。

隔着亿万里星海,景佑冷漠地看着他。

汉诺威公爵笑意越发深刻。

他伸出手。完全由全息投影模拟出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昭示着主人养尊处优的生活,拇指和中指上分别戴着两枚硕大的戒指,镶金嵌玉,在灯光下折射出奢靡的色彩。

他就这样隔着网络,把完全由光组成的手盖在景佑的手背上,指尖从他莹润白皙的手背上缓缓划过。

“请您务必要相信我,我真的很想帮您,男人嗓音低沉醇厚,注视着他的双眼温情脉脉,淡紫双眸仿佛烟雾般如梦似幻,说出的话蛊惑意味深重,“只需要您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而已。

传说在工艺并不发达的时候,紫色非常难以获取,需要从海螺之中提取,一万只海螺才能提取出一克的骨螺紫,经过重重工艺制做,售价比黄金还要珍贵。

在古代的欧洲和地中海世界,紫色毫无疑问象征着权力和财富。

这样昂贵的代价获取的颜色确实美丽得近乎蛊惑人心。尤其是在对方承诺的权势和金钱之下。

景佑抽回手,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嗓音中冷漠丝毫不减:“什么代价?

“殿下何必假装不知道呢,您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啊,他微笑着,“我爱慕您已经很久了。

他贪婪而渴慕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皇太子,稀世罕见的美貌远比年份久远的美酒更醉人。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成为您的alpha。

……

景佑缓缓吐出一口冰冷的空气。

他怎么忘了,此刻的帝都内还蛰伏着一条色彩艳丽的毒蛇,深紫色的美艳外表下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前世的血泪教训之下,要说他最怀疑谁,那还真是……除了汉诺威就没谁了。

隔板阻隔了车内的空间,景佑按下车内前后联系的按钮,“……去查……

“殿下,联络官的声音先一步响起,“安全署发来消息,刺客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那虚无浩大的幻影从脑海里潮水般褪去,景佑按了按额角,“把调查结果发过来。

新邮件很快进来,景佑点开:

“劳伦斯·爱德华,男,alpha,17岁,出生于因特星……毕业于帝国军校因特星分校区,半年前经家里安排转入第三军团,军衔少校。

邮件上记写明的信息和那个alpha被抓后大喊的话在这一刻同时浮现在景佑脑海中。

帝国军校毕业,偷枪出来练枪法……

要么是学术清洗下的漏网之鱼,要么就是在说谎。

按照他打淮裴这一枪的准头,基本可以确定是后者了。

只是……

因特星?

埃里克斯家,坎贝尔家族就在因特星。

熟悉的感觉让景佑心底突然生出一丝厌恶。

埃里克斯突然来到帝都,精准地找上淮裴,两人发生冲突,矛盾进一步激化……

简直就像是被安排好的剧本,经过编剧精心的修改,最后搬上舞台,有条不紊地上演。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针对淮裴的阴谋。

以埃里克斯的胆量和心性不敢下杀手,但要是……有人在背后

煽风点火呢?

恶魔在深渊中发出低语,汉诺威公爵把开了刃的凶器塞进埃里克斯的手里,握着他的手,就像耐心的大人教导稚子一样,手把手教他怎么斩出这致命的一击。

但为什么最后受伤的成了汉诺威?

不对,受伤的不该是他,那个侍卫说的没错,那人是想杀淮裴,要不是淮裴反应快躲开了……

一个人的算计能达到什么程度,连人下意识的反应都能计算进去吗?

他怎么才能确定淮裴会不会躲开那颗子弹,如果淮裴没躲开……

从训练基地□□出的子弹,准备离开那里的淮裴,姿态慵懒靠在咖啡店内喝咖啡的汉诺威……

难道他是去看戏的?

就为了亲眼看着淮裴在自己面前倒下,品尝胜利的果实?

景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这不像汉诺威这样一贯善于隐藏自己的人能做出的事。

太高调了。

景佑指尖在终端上来回滑动,最后找到一个联系人,匆匆给他发了条消息。

安全署紧接着把劳伦斯近段时间的通信记录传输了过来,显而易见是已经经过筛选的结果,留下的可疑联系人都标明了身份信息。

只有一个号码后面显示星际网络拨号,没有登记身份,只能定位出最后拨号的地址。

……这个地址距离坎贝尔家族在帝都星的府邸不超过一百米。

“埃里克斯现在在哪?”景佑按住车内通讯按钮,沉声问。

联络官很快回话:“我定位了埃里克斯·冯·坎贝尔的终端,定位显示他现在在帝国军校,明天是帝国军校的内部比赛,他被取消学籍,丢失了开幕致辞的机会,但内部比赛名单是提前一个月就已经拟好的,暂时还没有被取消。”

帝国军校……夜晚特有的凉意从记忆之中蔓延而来,景佑指尖一片冰凉。

就在昨天晚上,议政厅前前的灯光将百节台阶下的空地照亮,夜风拂过沙沙作响的树梢。

男人披着华贵的白金色披风,眉眼含笑,问他会不会去观看帝国军校的内部比赛。

……

景佑闭了闭眼,“他的比赛在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为了比赛公平,参赛选手今天要接受统一的身体检查,确保激素水平

正常,为了确保手感,很多选手都会选择提前一晚住到学院,以便按时参加明天的比赛。”

景佑第一反应是下令取消比赛,但很快又停了下来。

汉诺威公爵找上门来时,联络官就奉命调查过帝国军校,再三排除了安全隐患,这会儿一听,迟疑着问:殿下,要下令取消或者延期比赛吗?

取消比赛,然后等着汉诺威公爵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算计?

这样润物细无声的算计,谨慎妥帖把自己完全藏在幕后的行事作风,任何有可能给自身带来灾祸的事通通避免,让人想抓他的把柄都抓不住……

“不,不取消,”景佑眸子内神色变化莫测,“如期举行,我亲自去参加。”

联络官不认同:“殿下!”

景佑加重了语气:“照我说的办。”

他松开手,车内前后联络中断。

淮裴这时才敢开口:“发生什么了……”他指尖缩了一下,“是我给你惹麻烦了吗?”

景佑垂眸,遮去眼底的阴霾,摇摇头:“不关你的事,有只阴沟里的耗子按捺不住,又要出来搅风搅雨了。”

“那明天你不要去帝国军校了,我去。”淮裴说。

景佑转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他就是冲你来的。”

淮裴愕然。

景佑想说这其实也算是冲我来的,但他又实在不想把这种玩意儿归类于自己的追求者,只能含糊道:“红眼病而已,不用管。”

淮裴还是不放心。

“他舍不得杀了我的,”景佑眼底浮现一丝难言的讥诮,“与其等着他藏在幕后偷偷摸摸搞小动作,不如给他一个舞台,让他好好地登台演出。”

“不行,景佑,太危险了。”

景佑没有看他,他的视线穿过淮裴,看向了车外飞速后退的建筑。

帝都的繁华汇聚成一片汪洋大海,万千灯火潮起潮落,无边银色光海之外是浩瀚无垠的宇宙。

“就是要它危险啊,”景佑轻声说,“淮裴,这个国家说起来才建立不到五十年,但我父亲并不是它的第一个主人,帝国存在的时间已经太久了,久到……很多东西在地下盘根错节,彼此纠缠共生。就像是蛇巢,不放点血肉,是不可能把这些磨牙吮血的怪物钓上来的。

雷诺公爵是他们运气好,但好运不会第二次降临在他们头上。

而且,经过雷诺公爵的事情之后,汉诺威公爵只会更加谨慎,绝不会给他们抓到自己把柄的机会。

如果不是铁和血铸成的证据,怎么能搬倒这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爵?

汉诺威公爵最好是把事情做绝,这样,埋葬他的时候也会更加彻底。

淮裴:“一定要去的话就让我去。”

“你去没有用,”景佑道,“我才是他们想要的那个饵料,一次不把他们斩尽杀绝,针对我的阴谋就不会停止。”

淮裴久久看着他,眼神说不出担忧。

“所以啊,”景佑抬起手,沿着他的下颌,抚上他的脸,和他对视片刻,倏地一笑,“亲爱的,明天记得千万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我的性命就交托在你手里了。”.

翌日清晨,帝国军校校门大开。

红毯从山脚一路向上,沿途撒满了礼花释放之后留下的彩色晶亮碎片,一辆辆豪车低调驶入校区,一水三个数字的车牌昭示着来往客人尊贵的身份。

作为帝国两大最高学府之一、帝国大部分民众甚至贵族消尖了脑袋也要挤进去的顶尖名校,帝国军校在人脉资源上的强大毋庸置疑,除了功成名就的校友会受邀返校,就连皇太子都会前来观赛。

这也让这场本该只在校内开展的比赛受到无数人的关注。

车子停稳,联络官拉开车门,躬身站在一旁。

景佑弯腰下车,抬眼时见到帝国军校的高层整齐站成一排,校长亲自前来迎接。

“殿下。”校长略微弯了弯腰就算作行礼。

景佑曾经在帝国军校上学,算起来是他的学生,只需要稍微表示礼节。

景佑颔首,“校长,好久不见。”

淮裴跟着他一起下车,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两人都穿着款式相同的黑色礼服,区别只在于景佑肩膀垂下的流苏的金色,而淮裴的则是银色。

两人站在一起,任谁都能看出他们的关系。

校长不动声色收回视线,邀请他们前去后台先休息一会儿,等待开幕式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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