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能跑啊!”

谢廷玉咬牙,环顾左右,他所有的退路都被方荣的跟班封死。是他大意了,考核时限在即,玉剑符却没满。他想着对方只有两人自己应付得来,万万没想到是陷阱。

毒药已经用完,袖箭的箭支也消耗殆尽,他身上仅剩下制式短剑,对面却有五人。

五人,不算多。

只是……这里离集合处的人群太近了,他不敢唤醒身体里的诡异力量。

方荣看着沉默不语的谢廷玉想了半天。其实杀了谢廷玉在女弟子口中也落不得好,可这么好的机会,要是轻轻松松就把他放了,又有些不甘心。

“这样,我弄瞎你一只眼睛。”方荣可是记得女弟子们夸赞谢廷玉长相的时候,总爱说他的眼睛好看,眉目含情。方荣瞧不出来什么,但谢廷玉要是少了只眼睛,自然也不会让那么多女弟子青睐。

这个主意获得了其余人的赞同,方荣指挥道:“你们把他按住。”

谢廷玉奋力挣扎,又伤了两个人,却还是被按住。肩膀上传来压力,谢廷玉硬撑不过,左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挺有骨气啊。”方荣不急着处置谢廷玉,“要么这样,你跪下冲我磕个头,我放过你。”

方荣和他的跟班们发出刺耳的嘲笑声。

但可耻的是,谢廷玉有一瞬间的动摇。如果只要放弃他的自尊就能逃过一劫……

面子值几个钱,谢廷玉,你已经走到这步了,只要能拜入内门勤加修炼,以后机会还多得是,今天的仇,他会让这些人血偿。

只要拜入内门,只要拜入内门……

就在他终说服自己,即将闭眼放弃的瞬间,方荣却道:“算了,还是剜眼睛吧。”

“你!”

气血上涌,谢廷玉眼前一片血红,方荣脸上的嘲弄刺眼至极。

自己竟然被当成老鼠耍弄,甚至他刚刚还信了,想要接受方荣的提议。巨大的羞耻将谢廷玉淹没,几欲呕吐。他唾弃,甚至憎恶自己的软弱。

空气凝固,剑刃被无形的力量阻隔,再难前进一分。

方荣疑惑向下看。

昏暗夜色里,谢廷玉抬头,瞳孔细如蚊蚋。

人的意识下沉,污浊粘腻的力量抬头。不甘,气恼,羞愤都不存在了,心中没有一丝属于人的情绪,仅留下极端的恶。他眼中的世界变形扭曲,猩红线条生长蔓延,如手爪般探向眼前的活物。风声远去,嘲弄的笑声也远去,篝火旁的交谈远去,取而代之是模糊不清、无法理解的呓语。

多么甘甜,多么鲜美的气息啊……

谢廷玉听清了,那力量在叫嚣饥饿。

将猎物绞杀,汲取生机和力量的汁液,将他们吞嚼入腹。

他也感到饥饿。

一切都不再重要,一切都将被他吞噬。

旁观许久的陆时忆脸色微变。

“铮——!”

金属相碰的清脆剑鸣,陆时忆甩落剑刃上的血迹,谢廷玉的视线不受控制追随而去,看着暗红色的液体没入草坪中。

“你在这里。”

平静声音中有种莫名的压制力,他身体里的诡异力量被迫归于平静,略带凉意的晚风吹在身上,谢廷玉清醒过来。

草木气息灌入鼻腔,他重新看见夜幕中星河闪烁。

他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谢廷玉看向少女,星辰落入她眼中,一时分辨不出情绪。

明月高悬于天际,她比明月皎洁。

“陆拾壹,你怎么在这里?”方荣捂住手臂上的伤口。他本要发火,见来人是与徐家绑定的陆拾壹,又把火气压了下去。

陆时忆扫了一眼方荣,又端详黎家两人的神情。除了她之外,竟无人察觉到刚刚谢廷玉身上的诡异暗流,血妖的妖力果然诡谲莫测。

“徐若天要管谢廷玉的闲事?”方荣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陆时忆回以高深莫测的笑容。估计是徐若风太爱惜脸面,陆时忆与徐家决裂的消息还未传开。也好,还能借上徐家的东风,省了不少事。

不管是不是徐若天授意,陆拾壹加上黎胜就不是自己这帮人能抗衡的。方荣很识时务,给谢廷玉留了句不疼不痒的狠话,领着一帮人走了。

陆时忆看向谢廷玉。平心而论,的确是会引起麻烦的长相。身姿挺拔,乌发如缎,外门弟子的粗布衣服穿在他身上有如华服。眉目深邃,一双丹凤眼脉脉含情。唇线分明,唇角似翘非翘,唇珠染血更显得唇红齿白。

但如果可以,陆时忆倒是想现在就一剑了结他。

陆时忆打量谢廷玉时,谢廷玉也在打量她。若是黎曼曼出手救他,他倒不奇怪。而陆拾壹,他们此前并无交集。

“陆小姐。”谢廷玉擦干净嘴角血迹,“徐二公子找我有什么事?”

“我可没说和他有关。”

谢廷玉转过脸来,他自幼寄人篱下,听惯了闲言碎语和冷嘲热讽,此时自然能察觉到陆时忆的微妙态度,当下语气从礼貌转向冷淡,“那陆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

陆时忆抿唇,放缓语气,道:“谢公子打算拜入内门吗?”

但即便如此谢廷玉却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向陆时忆飘去探究的一瞥,反问道:“陆小姐问这做什么?”

“邀你同行。”陆时忆转向黎曼曼,道:“黎小姐,可以吧?”

黎曼曼点头,对此早有预料。但她却有些看不明白,要说陆拾壹对谢廷玉无意,那为什么向自己打听谢廷玉行踪,还特意赶来找他。要说她对谢廷玉有意,刚刚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施以援手,而是拖到万不得已才现身。

谢廷玉也不明白,陆时忆出现得莫名其妙,举动也十分古怪。她有婚约在身,总不能也是被自己的皮囊所惑,在这里献殷勤。

良久,谢廷玉低声道:“我只得了七枚。”

下品武者,独自一人能拿到七枚玉剑符,倒也不是个绣花枕头。

陆时忆向谢廷玉摊开手,三枚玉剑符躺在她手心中。

谢廷玉再次陷入沉默,复杂眼神自玉剑符移至陆时忆的脸,想从她的神情中瞧出一点端倪,对方却坦然得像是雪落后的平原,一眼过去干净得令人晕眩。

“陆小姐确定要与我同行吗?”谢廷玉自嘲一笑,“我怕坏了陆小姐的名声。”

陆时忆愣了,没明白谢廷玉指的是什么。

黎曼曼在一旁欲言又止。

“没什么。”谢廷玉不再多言,自陆时忆手中接下玉剑符,道:“走吧。”

陆时忆回到集合处的篝火旁,迎接她的是徐若天的怨毒目光。再往后,看到陆时忆身后的谢廷玉时,徐若天似乎找到了陆拾壹一反常态忤逆自己的原因,两只眼睛几乎要喷火。

虽然他不喜欢陆拾壹,但她到底是自己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现在却和谢廷玉搅和在一起……

陆时忆、黎家还有谢廷玉的新鲜组合吸引了一些旁观视线,偶尔有几句闲话传进徐若天耳朵里,徐若天更恨了。

“陆拾壹,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还记得你有婚约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先还只是小声窃窃私语,现在连徐若天本人都发话了,他们有什么说不得的。

“没看出来陆拾壹是这种人啊。”

“没准早就勾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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