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到了重阳这几日,梁京城内外好几处地方就会热闹起来。

有富贵人家携家带口,去郊外冶游;文人雅士,相约登高望远饮酒作诗;城内商行店铺酒楼瓦子,各处都摆出菊花装饰,连行商小贩都在挑担上插几枝菊花。

但最热闹的,还属几个佛寺。

七里桥外的天宝寺,还有北正街上的明王寺、大胜门内街上的显胜寺都会举办盛大的斋会,附近两三条街都是人声鼎沸,从清早就摆满了摊子,到夜半时分还有人在做生意。

就连禁军这几天也会被派遣过来维持秩序,防止人多滋事。

孟惜和未嫁时,孟取善也跟着姐姐一起在重阳游玩过佛寺斋会,两人当时还险些走失,所以这两年重阳孟取善都没能出门。

这个日子人实在太多了,大街上水泄不通,牛车马车都过不去。

孟取善这一日是坐着轿子去的七里桥。

她从轿子里下来,侍女五味紧紧跟着她,一同来的两个堂弟孟融孟畅离她几步远,两人叽叽喳喳说起来时路上看到的南市瓦子。

“听说今日那里有王玉娘的小唱表演。”

“还有赵喜说传奇,他怎么不提前摆出牌子宣传,我们没听到消息,现在过去都没有前头的位置了!”

两人都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南市瓦子去找乐子,只是看一眼前面的堂姐孟取善,只能老实跟着。

出来时家中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跟着堂姐,可他们的心早就飞了。

孟畅年纪更小些,玩心甚重,小声嘟囔:“今日二姐和衡哥游玩,我们两个在后面跟着干什么,像两个跟班小厮。”

孟取善就听堂弟在后面嘀嘀咕咕,要她来说,她也更想去瓦子,可惜那边三教九流更多,家中不许小娘子去。

若今日不是赴崔衡的约,恐怕她还不能来这斋会游玩呢。

可惜了,如果不是和崔衡,而是和她闺中好友们一起出来玩,孟取善会更高兴点。

姐弟三人在附近一个军巡铺屋前站着等崔衡,神情都不大高兴。

等崔衡一到,三人发现他的神情更是不好看,嘴角往下拉,唇也紧抿着。

孟取善打量他,发现他没了那种意气风发,看谁都不服的劲儿,今日垂头丧气的,看到她,既不讽刺也不打个招呼,有气无力说了句:“走吧。”

然后便拉着一张少年的俊脸走在前头。

孟融孟畅两人喊着衡哥追上去,孟取善在后头,对着侍女五味小声说:“你瞧他,满脸写着什么?”

五味:“崔大郎脸上哪有写字,哦我知道了,写着不情不愿。”

孟取善:“哪里呢,分明写的是‘倒霉样儿’。”

五味忍不住攀着二娘的胳膊,埋头笑起来。

孟取善猜,崔衡肯定是和家里说起退婚的事,但被拒绝了,说不定还被教训过,不然怎么会这个表情。

孟融孟畅凑到崔衡身边,问:“衡哥,你今日要带二姐玩,我们在这里也是碍事,不如我们就去其他地方吧。”

“对,我们在这也没用,有衡哥看着二姐肯定不会有事,我们不打扰你们,等快回家了再来找你们。”

崔衡昨夜就没歇息好,过来的路上也神思不定,哪里在意孟家兄弟说什么。

眼前的热闹也让他提不起劲,只顾着惆怅低落,随意点点头应付了这两个少年。

孟家兄弟欢呼一声,放在从前,他们就直接走了,但前不久才被孟惜和教训了一顿,两人多少长了点心眼,又回头跟孟取善说了声:“二姐,我们去那边玩,待会儿再来找你们。”

不等孟取善回答,两人就钻进人群里跑没影了。

五味气愤跺脚:“怎么能这样把二娘丢在这,咱们回去告他们一状!”

扭头见孟取善在看街边小摊上卖的小玩意儿,对他们的偷跑一点反应没有,五味气愤耸起的肩膀一塌。

她们二娘这个性子,许多事都不放在心上,别人替她生气时,她还要问一句为什么生气。

前面的崔大郎没等她们,越走越快。

今日是他发帖邀请二娘出门,却摆起脸色,五味想,若她是二娘,非得吵起来。

但二娘拉着她,只顾看旁边的小摊。

“那个香粉,说是用菊花制的,闻不到一点菊花味儿。”孟取善点评。

“二娘,你快着些,别看那香粉了,我们要被崔大郎落下了。”五味替她着急。

她瞧着这对貌不合神也离的未婚夫妻,都为他们未来担忧起来了。他们这样互相不理会,成婚以后难道也这样吗?

孟取善被五味拖着向前,前面崔衡突然止住步伐。

他们已经来到了七里桥上,这是一座形如弯月的大桥,桥身宽而长,桥上还有摊贩在桥两边摆摊,有卖时令鲜果、新鲜糕点蒸饼、针头线脑、纸画杂书、修锅补壶……应有尽有。

孟取善走到崔衡身后,发现他的目光定在一处,随之看去,轻易便发现他在看桥边一个提担卖茶的女子。

那是个年轻的小娘子,头上包裹着头巾,没有钗环首饰,只鬓边簪着的两朵菊花欲落不落,俏生生站在那,便是穿一身布衣,也是个惹人注意的美人。

她利落挽着袖子,站在挑担前提壶倒茶,言笑晏晏张罗来往客人。

天气还不算冷,她站在炉子前忙忙碌碌,一张粉面上缀着细细汗珠。

身旁一个招牌写着香茶二字。

孟取善瞬间猜到了她的身份。

这应该就是崔衡那位心上人了。久闻大名,今日才得见真人,果真是个美丽娘子。

崔衡看得目不转睛,桥上人来人往,站久了就有些妨碍事,身后有行人抱怨催促,孟取善有心想说,让他不如下了桥去看。

忽然崔衡甩手大步走向茶担。

“黄娘子何必在这卖茶辛苦,不如随我家去,也当个穿金戴银的富贵夫人,不比在这当垆卖茶来得轻松吗?”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站在茶担前不走,言语轻佻嬉笑。

黄葛见惯了这种人,扯个笑说:“官人不必在这拿我打趣,若不买茶,烦请让开些。”

那男人说:“谁说我不买茶,你这还有多少,我全都要了,你挑个担子随我去个清静地方,我们慢慢……”

他忽然感觉背后一紧,衣服被人从身后攥住,不由自主被人掀过去,睁眼就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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