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也不是头回。
杭锦书将自己全身上下细数,似乎也没有哪块儿是还保有清白的,犟不动,只好由他指引去了。
荀野逞了兴致,没再欺负她别的地儿,拥住她,替她擦干净手,揽她入眠。
帐子里弥漫着一股沉沉麝气,其间还交杂着一道淡淡腥味,经久不散。
杭锦书起初睡不安稳,到了后半夜,也才渐渐得以安枕入梦。
夜尽阑珊时,杭锦书睡醒了,那个怀抱早已不再,她迷迷糊糊摸了摸身旁的褥子,冷得透透的。虽严实地捂着被子,但被窝里仍然冰冰凉凉。
原来自己竟是被冻醒了。
人形火炉,也有人形火炉的好处。
气味熏了些,但到底不让她受冻,落到这份上也没的挑了。杭锦书瑟瑟发抖地呼出几口气,起身更衣,将自己的貂裘拾起笼在身上,毛茸茸的一圈绒领裹着纤细修长的雪颈,尚能聚起些微暖意。
星河鹭起,灭没云间。
军帐外寒风萧瑟,许多的帐篷都是黢黑一片,只留下黑魆魆的影子矗落在鹤鸣山前,荀野正在整肃军纪,隔了十七八座毡帐,杭锦书还能瞧见荀野驾乘马背的英姿。
那道桀骜挺拔的身影,渊渟岳峙,给人山一般的厚重可靠的感觉。
相信他会赢的。
杭锦书从来没见过荀野打败仗。
当初伯父相中了北境荀氏这一支,曾对她说:“乱世当中重武抑文,伯父为替你挑的这个郎婿,是个整军有方,身怀杀伐之气,但不会滥杀无辜之人。这样的人太难得,锦书,杭氏只你一线希望,你嫁与荀野之后,当恪尽己能去辅佐,待荀氏称帝,你便是东宫太子妃了。”
当不当太子妃从来不是杭锦书的目标,但家族的兴衰荣辱,她无法置之不理。
荀野赢了这一场,杭锦书便能回家与父母团圆了。
当时匆忙出嫁,她甚至没来得及与父母好好道别,闺阁娘子哭嫁三回头,她什么也没有,硬生生被塞进了鸾车,冒着兵戈一路颠簸嫁给荀野,从此便再也不见双亲。
一切都是那么仓促,她甚至没有看一眼母亲当年送嫁时依依不舍的目光,如今有机会重逢,心中既是欢喜,更是不安,有些近乡情怯了。
乌压压的大军,浩浩汤汤地驶出辕门,朝鹤鸣山进发。
香荔本来睡得香甜,梦里的金铃炙馋得她直流口水,可惜还没等尝上一口,便被一阵惊天动地的马蹄跺地声惊醒,一下子睡意全无,猜测娘子一定也被这巨大的声响惊动了,便穿上衣物,到了杭锦书帐前。
娘子果然在。
她在黑夜里,临着风,静默地目送着荀军的远去。
娘子的目光里,竟有一股说不清楚的眷眷之意。
香荔心尖微耸,感到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骇人的消息。
当她的脚步声惊动了杭锦书时,杭锦书浅浅回眸,看向同样睡不着的香荔,脸上包裹着一重和煦的笑意:“也睡不着么?我想到,说不定很快便能与母亲重逢,心中实在高兴,这会儿就是让我躺回军床上我也睡不着了。”
香荔舒了口气,打消了心头的疑虑:“姑爷人是野蛮了一点儿,不过打仗还是在行的,必定能赢,娘子你就放心吧。”
别说,将来荀家要真的坐了江山,荀野要占一半儿的功劳。
香荔没见过荀野的父亲,那位大都护只管坐镇后方,拥着贤妻美妾安享天伦,等着吃现成的果子就是了。
要真是那样,但愿将来那荀家不要亏待姑爷,一定要把这太子之位给姑爷坐稳当。
不过这也不消香荔来担忧,万一那位大都护不肯,荀氏跟着姑爷出生入死沙场搏命的家将们也不能答应。
娘子若能成了太子妃,将来必是贵不可言,杭氏一族也将成为后族,在新朝更加如鱼得水。
杭锦书支起脸颊笑笑,“香荔,我今日想吃饭了。”
难得娘子心情好,竟然肯用饭,香荔眼睛冒雪光,“娘子等等,饭菜都是现成儿的,我就这去端些来。”
杭锦书颔首:“我们两人吃,多弄一些。”
香荔费心费力添了三大碗饭,两个弱质女流躲在帐中吃饮,竟全都用完了,杯盘狼藉一片,香荔将东西收走,恰好天色显出一点恬淡晨曦,从东方传来烈烈的喊杀声,交织起伏。
打眼往山头望去,只见那高耸的鹤鸣山此刻早已陷入一片火海,从山中流泻出磅礴的火光。
香荔连忙跑回帐中报信。
“姑爷真是厉害,还晓得放火烧山哩,我以为他就是北境蛮将,是个响当当的呆霸王!”
这会儿香荔也不记恨被荀野绑在方天画戟上拿小命来威胁她的事儿了,甚至萌生出了些许崇拜,她握着双手朝帐外一仰头,欢喜得泪花闪动:“谢天谢地,娘子,我们要回零州了,天知晓我们这两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杭锦书听出一丝隐患,皱了初画的远山眉:“回到零州之后,不要对阿耶,尤其是伯父说这样的话。”
娘子心地良善,分明跟着姑爷餐风宿露,把日子过得艰苦卓绝,可这几年的家书里,她愣是从来不提姑爷的一句不好。
晨曦的光被翻卷的帘门送入一点,笼在军帐之内的那张六合堪舆图上,清晰地映出了缥缃绢布上翠墨的山水。
关于这一点香荔早已被敲打了多回,她早已长了记性,讪讪然道:“我又忘记了,娘子放心,等见了家主和郎君,奴婢尽说姑爷的好,一定将他夸赞得神勇无双,百战百胜。”
这倒是不亏心,从行军作战来说,荀野的确有许多值得说道的地方。
饱暖思睡,填饱了肚子,听着山头的喊杀声一时不绝,香荔想着这一战短时间内还不能结束,便回到自己的床上睡回笼觉去了。
杭锦书却毫无睡意,她在军帐里默默地等,等到日头从东边移到西边,又从西边彻底地下坠之后,军帐外燃起篝火,帐内点起油灯,一颗心反反复复地煎熬,终于等到了荀野的消息。
但竟是个噩耗。
当她见到荀野时,他居然是被人用担架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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