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濯羽闻言,登时后背一片冷汗。

疯子!真是疯子!

那画册共有三百六十页,每一页上都画着一个人的死状,标注了死者不同的出生日期。

白濯羽此前听说过有人收集书法、字画,收集什么石头羽毛树枝,第一次看见有人收集死者的出生日期。

她倒吸一口凉气,抬头时却看见庄静融的双眼露出灼热的光。

白濯羽心中又惧又怒,残月阁这是养了一群什么疯子啊!

在她从前读过的话本子里,在即将被杀的时候,大喊“求求你别杀我”的反派必死无疑。而主人公一旦要被推出去杀掉的时候,就会大笑三声。

这样那杀手就会疑惑地问:“死到临头,你为何发笑?”

然后主人公便会用那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杀手,伸张正义,阐明大道,短短一席话让杀手敬佩得五体投地,让自己多活三十年。

这就叫,笑能使人延年益寿。

白濯羽对此很受用。她强忍下心头的恐惧,直直回视庄静融的双眼,故作嘲讽地嗤笑一声。

可庄静融登时眼睛一亮,从袖口抽出软鞭江上柳,轻柔道:“你笑起来真好看,我会好好保存的。你希望你的头被挂在墙上还是柜子里?”

白濯羽后背又是一凉。但是她绝对不能失了气场。

她感觉此时,她们二人虽然表面上在讲话,但在话语之外,彼此的气场正互相激烈地对抗。像相坐对弈,下一局难分伯仲的棋。

谁最先暴露破绽,谁就先全军覆没。

白濯羽先试探一着,故作轻松地笑道:“庄护法,你要是在这儿杀了我,可没有观众。”

“现在行情不景气,戏票也不好卖,不像一年前咯。”庄静融惋惜万分地抱怨。

庄静融话里有话,暗指八大门派灭门,江湖分崩离析。

若是在一年前,盟主亲传弟子白濯羽和残月阁护法庄静融的旷世决战,定是整个武林当中震天动地的大事。

可如今,她们二人皆天涯沦落,相逢也再非从前。

白濯羽感觉,庄静融其实并不想杀她。庄静融也满门皆灭,流浪江湖,需要寻找一个同行之人。

但庄静融又警惕心极重。她所作的一切,就是在试探白濯羽是否有资格成为那个人。

从头至尾,庄静融都在故意引她调查银纱楼。她在试探这未来的武林盟主是否有资质,查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江冷音那么敏锐,她不可能没发现那香囊。但是江冷音仍然携带着,是有心将白濯羽往银纱楼里引。

大战之后,庄静融对武林心灰意冷,但心中仍然固执地存着一点怀疑的火星。

她不甘寂灭,她仍想知道,武林的未来还有没有路可以走。

若是新盟主可以辅佐,便为之赴汤蹈火;若是新盟主庸碌无为,便杀之祭天。

若是白濯羽从头至尾表现出一丝愚蠢或软弱,庄静融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杀掉,祭自己手中的刀。

-

白濯羽意识到这一点以后,脸上含笑,向她抛出橄榄枝。

“自古知音难觅,珑水城哪有懂戏之人?天阔海广,护法何必自囿于此?”白濯羽问道。

她暗示庄静融加入自己的队伍,同自己一起离开珑水郡,去遗珠城。若是能得到庄静融的助力,那么她便是如虎添翼。

“眼前有好戏,不宜出门。”庄静融笑得端庄,“主演名册都递上来了,这戏哪有不看的道理?”

她抬手,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视若珍宝的死亡画册收起来,拿过账本。

那账本正是方才江冷音从地牢中拿来的那一个。庄静融翻了几页,双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憎恨,还有一丝尚未实现的快意。

白濯羽从自己调查到的线索,已经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那账本上记录的并非是什么贩卖马匹的生意,而是在北境之战后,不知为何被诱拐到此处的江湖人。

这些侠士有些被杀害,未死的则被囚禁于银纱楼。颜太守是这场交易的主导者,拿了其中最多的分红。

此前颜繁熙提过,颜太守并不是对江湖一无所知的人。

太守作为一个朝廷命官,能与江湖上的情报商联系上,还能将江湖密探的验痕之学传授给江冷音,说明他对江湖有所了解,也最清楚用什么办法能控制住习武之人。

银纱楼沉重的铁门、凌乱的铁窗、让人神志不清的香薰、杀害众人的地牢,应该都是他的手笔。

战争让他们大发国难财。一方面,对从北境沦陷地区逃过来的难民压榨剥削;另一方面,对已经失去了宗门的江湖落难弟子们诱骗抓捕。

按理来说,这些失去门派的江湖弟子,若是幸存到战后,本该到遗珠城去,参与新武林的构建。可半路上,他们被这些朝廷官员骗来。

这些达官显贵用极低的价格,如贩卖牲口一般,将这些骄傲的江湖女子卖到此处,赚得盆满钵满。

在战乱、瘟疫、饥荒的乱世,这样的年代里,人命是最最不值钱的。死个人就像死只鸡,一蹬腿就算完事。

只要有一口食物,只要有一口水,只要能活下去。一切理想、尊严、荣辱,在生死面前都不作数。

可这一百多号江湖人,定然不是轻易被抓过来的。他们应当是受到了某些欺骗,而且是非常精明的、让所有人深信不疑的欺骗。

或许承诺带他们找寻下落不明的同门,或许承诺他们找到神兵向北狄复仇,或许承诺他们寻求至高神药救死扶伤……

总之,太守找到了他们最想要的,用了一个非常精彩的幌子将众人骗来。这一百多号人对他深信不疑,满怀期待,至死才明白这是一场骗局。

死去的同门化作了密室里冰冷的骸骨,活着的人承担活下来的苦痛。

这些无家可归的女孩,她们日日夜夜饱受欺凌禁锢和侮辱,她们全部的血与泪,都化作了太守坟墓中一件件鎏金的车马陪葬。她们一生的痛苦都没有代价。

或许江冷音一开始也一直以为那账本只是个普通的马匹走私交易,然后有一天突然发现了这些事情。

她拒绝再为虎作伥,而太守以她父母的性命相逼。

江家满门忠烈,她的父母宁可绝食而死,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助纣为虐,成为奸恶之人的帮凶。

于是他们不食周粟,变成了乱坟堆中无处埋葬的两具腐朽骸骨。

唯有一事让白濯羽不解。

银纱楼的女子们都是在战乱中受骗才沦落此地,身不由己。既然此时太守已死,城中大乱,连看守她们的守军也不在。

为何银纱楼的姑娘们不趁乱逃出,反而继续在此若无其事地开张?

此时庄静融正静默地倚在桌案前。她难得安闲,神情慵懒,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杯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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