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敖,为着金城公主出降吐蕃的事情,我那里都要忙翻天了!什么画值得你巴巴地邀我来看?”
武三思一身亲王服色,在宗楚客的殷切恭请下跨过朱漆的门槛,进了宗府的大门。
深秋时节里,长安已是一片秋意。宗府里依旧春意盎然,丛丛牡丹正倚着一汪温泉盛放,泉水叮咚,流过太湖石砌的河岸,流进了后院之中。
宗楚客的母亲是则天太后的同族姐妹,他也就因为这点缘分得以入朝为官。他性喜奢侈,武周的时候曾经因为贪污不法被流放岭南,一年多才回到长安。神龙政变之后,他巴上了武三思的关系,才又一路官运亨通,坐上了兵部尚书的位置。
在武三思面前,宗楚客总是分外殷切:“我是个粗人,打圣上改了元,四夷宾服,海内无事,我只能附庸风雅以自娱。这幅画是我求告多月,才收来的一副珍品。我不敢自藏,特别请殿下来欣赏。”
武三思轻轻一勾唇角,语气里带着半分讥讽的意味:“哦?你这兵部尚书想换个位置了?”
正如宗楚客所言,自去年的鸣沙之战击退突厥,冬季突骑施也派遣使节前来朝贡,前不久吐蕃使节也派遣使节来请公主下嫁——大唐边境还从未如此安宁过,朝堂上下歌功颂德,李显龙心大悦,为了彰显自己的功绩,他还在九月改元“神龙”为“景龙”。
“殿下平素料事如神,这次可是想错了!”宗楚客说着亲自开了一间后室的门。
门扉一开,立刻闪出一片掩饰不住的珠光宝气:
武三思略一打量,只见金子亮得像光,银子白得像雪,至于各色彩宝、玉石……更是堆得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屋内只挂着一副画,画上竟绘着一只昂扬的飞龙!
“这是什么意思?”武三思望着宗楚客,似乎在问画,又似乎在问人。
宗楚客收起了那副殷切面孔,道:“我是在为殿下鸣不平啊。殿下日日殷切公事,天下却依旧只知李唐,不知殿下。”
他究竟想干什么!
要不是他一向把宗楚客倚为心腹,武三思就会立刻拂袖而去。武三思冷声道:“宗楚客,你现在是越来越不知进退了。这样的话也是你能说的吗?”
“殿下若要杀我,我引颈就戮就是了。只是这一点不平,我今天一定要说。”宗楚客神情不变,“殿下想推安乐公主为皇太女,借着她和武崇训的孩子复武周国号,这样的想法是大错特错。宗法、大义,都是狗屁!古人说得好,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这话还用得着宗楚客说?武三思掩饰得很好的那一点不屑还是从眼中露了出来:“要是这些老生常谈的话,咱们今天就不必讲了。这画我赏了,真是举世无双,告辞!”
他一甩袖子,正要出门。宗楚客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就势跪倒在地:“殿下,纵然禁军那头,有李多祚李千里看着,咱们下不了手。安西、北庭可还有数万军队呐!”
打进门以来,宗楚客处处小心谨慎,句句风雅,讲到此处,忽而改为白话,才算露出了一点本心。
武三思勃然大怒:“你被金银蒙了心了,这种抄家灭族的大罪也能干?”
“我怎么敢出卖国家!”宗楚客忙从袖中掏出一本文牒,“我是接到了经略使、播仙镇镇守使周以悌将军的文书,文书中说:自乌质勒去世之后,娑葛多有不臣的行为,阿史那忠节因与他不合,才愤而入朝。周以悌向朝廷请命,想以忠节兵马为前驱,发吐蕃、拔汗那及安西、北庭兵马,平灭突骑施!”
武三思的神色微微地变了,他拿起文牒,读了一读:“去年年底才和突骑施签了盟约,墨迹未干……娑葛怎么会有不臣的行为呢?”
宗楚客不防他问了这么一手,含混道:“乌质勒老成持重,愿向本朝称臣,娑葛却是桀骜不驯,一直想超过乃父的功绩。”
“不对!”武三思打断了他:“分明是郭元振、解琬和洛北在谈判上造了假,以私利安抚住了突骑施。乌质勒死后,娑葛不服,才有此大患。”
宗楚客的眼神一下子亮了:“不错,不错,殿下说得对。那突骑施本是西域小国,仰赖一点兵马才苟活至今。去年我们与他们签订盟约,可是大大地助长了他们的野心!我这就找人把奏疏递上去,奏请圣上召郭元振回朝问话,请周以悌代之!”
武三思见他闻弦歌而知雅意,脸上才露出笑容:“莫忘了还有那个叫洛北的小子。当年他靠着那一点边功,在朝中出了多少风头?等此战功成,西域平定,我要他和娑葛一道槛送长安!”
……
“公子爷,公子爷!”
于阗秋日里,寒风萧瑟。洛北正在于阗镇守使的衙署里披衣夜读一本大食故事,吴钩从外间闯进来,带起一阵急躁的风,险些吹灭了烛火。
“什么事情这样着急?”洛北抬头看了他一眼,但见他气喘吁吁,汗如雨下,不禁起身,替他倒了盏冷酒:“出事了?”
吴钩双手接过冷酒,一口气喝了,抱着杯子喘息半天,才缓过一点力气:“军情急报,娑葛调动兵马,要进攻安西!”
“娑葛?”洛北陷入一片沉吟,他和娑葛有过接触,自认对他的性子还算了解。娑葛正如其父乌质勒所说,性格骄傲冲动,易受人蛊惑,但还不算愚蠢——如今大唐在西域屯有重兵,他怎么会主动调兵与大唐作战?
“原因现在还没有查清楚,我们的人说,据说是从长安来的使者冲进了娑葛的牙帐,而后娑葛就要擂鼓聚将,发兵四镇。”吴钩道,“我私下忖度,恐怕此事与长安之事有关。”
洛北和吴钩对视一眼,都想起了阿史那忠节不同寻常的滞留、送往长安的金银……一条条线索在心中串成一片,洛北猛然一拍桌子,恨声道:
“阿史那忠节这个蠢货!他想在西域挑起战事,好为自己谋求私利,偏偏朝中还有一帮比他更蠢的蠢货,收了他的金银,为他做事!”
他一直言辞谨慎,神情平淡,此刻却言辞激烈,双目如火。
吴钩不敢和他对视,只低声道:“公子爷不要动怒……如今这个情况,公子爷打算怎么办?”
“一个字,‘打’。”
洛北丢开手中的书本,端着烛台,走到了屋内悬挂的一副巨大的地图之前。这地图除却标记山川关隘之外,还以不同颜色标注了区域,象征大唐的红色绵延成片,象征吐蕃的青色盘踞高原,漠北则是象征突厥的蓝色……处处都很清楚,只有西域各处颜色犬牙交错,杂乱不堪:
“虽说朝廷确有不公之处,但娑葛如今已是我大唐臣子,他可以上书抗辩,也可以派遣使节为自己解释。他偏偏兵发安西,想用刀兵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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