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新微用余光扫了一眼火堆,那不过是用枯叶枯枝点燃的小火堆,并没有什么火把可以让她拿来手里当做武器。

她之前也想过要做一个火把来防身,但一来并没有经验,二来她身上没有油脂作引,木火把烧不了多久就会熄灭。

那头老狼显然也知道这小火堆并不会给它造成什么太大威胁,它抖了抖稀疏的皮毛,从容地绕到明新微左侧,尾巴下垂,前肢压低,嘴吻掀动,露出利齿。

明新微咬咬嘴唇,告诉自己不能慌,且气势上不能输,因而一瞬不瞬地继续和野狼对视,同时缓慢起身,从盘腿而坐变为单膝跪地,这样既使得自己在野狼眼里更为高大一下,也能护住脆弱的腰腹。

老狼并没有被吓住,它眼睛一眯,后腿发力,凶狠地扑了上来。

明新微知道若论敏捷,累了一天的自己恐怕远不及这四条腿的老狼,一但转身躲避,只会把脆弱的脖颈暴露给敌人,唯有正面相搏,还有一线生机。

她咬紧牙关,毫不迟疑地拔出匕首,用力挥出。

那老狼不意这猎物竟然还有利器,立马扭身躲避,但仍有脖下的一簇毛被削了下来。这大理蛮刀确是锋利,吹毛立断。

它落地后却丝毫不怯战,原地转一圈后,不给猎物丝毫喘息的机会,迅速绕去她背后,再次攻来。明新微没想到这老狼的应变如此之快,连忙跟着转身,但到底慢了一拍,电光火石之间,只觉得右臂一痛。那老狼目标明确,竟要先扑咬掉她的匕首。

明新微此生第一次离一头狼如此之近,甚至能闻见它口中的腥风和野兽皮毛特有的味道。

那老狼死死咬住她右臂不松口,摇头晃脑,摆动身躯,用来抵抗比它大数倍的猎物的挣扎。

明新微被这狼带着摔倒在地,剧痛之下,只有一个念头,匕首不能丢!她凭借着这一摔,死死压到狼身上,也不管自己右臂在狼口中早已鲜血淋漓,只用挣扎着用左手去拿右手抓着的匕首。

铜头铁骨豆腐腰——狼的弱点在腰侧!

她用左手狠狠将匕首扎进狼的腰腹,那狼吃痛地挣扎起来,更加用力地摇头摆尾,她仿佛听到了右臂骨头被咬碎的声音,那是一种痛到近乎麻木、近乎昏厥的感觉。

不能放手,不能松手。

她的左手仍旧牢牢握住匕首。

这一刻,山林、荒野、天地似乎都隐去了,只有一人一狼,她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松手。

冬夜里,也不知是狼的血还是自己血,温热地流了自己一身。

我还活着吗?

她不知道,或许快要死了吧。

她就这样倒在狼的尸体上面,激烈的搏斗和饥饿让她眼前发黑,喉咙发干。

忽然,一点从天而降的冰凉轻轻沾湿了她干涸的唇。

大宋天禧五年的第一场雪,在此时飘飘扬扬地落了下来。

在半晕过去之前,她想,有点冷,又有点暖和。

她在很多年后,会再次想到这场初雪夜,和那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人很多时候其实是在一瞬间接受到生命的馈赠的,只是当时可能并不明白,会花费很长时间去理解其中的意义,但终究会逐渐体会到,天地逆旅,光阴百代,不过是独自上场,唯己而已。

杨束找到明新微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惨烈的景象。

此处的血腥味已引得方圆十里的野兽蠢蠢欲动,若他晚来半刻,只怕剩下的就是一人一狼的骸骨。

他单膝半跪下去,用了一点力才将那柄小巧的大理蛮刀从她手中拿出来,葱白的手指染着鲜血,带着奇异的美感。

明新微迷迷糊糊觉得有人抱起了自己,不知过了多久,隐约间觉得自己衣衫半褪,便浑身抗拒起来:“不——”

“马上就好,伤口。”

是杨束的声音。

明新微精神一松,得救了。睡梦中她觉得自己似是下了炼狱,右小臂火辣辣的,像是受了炮烙之刑,而后便人事不知了。

一夜大雪,山间银装素裹,宛如换了天地。

红泥小火炉上,小米粥在土陶锅里咕嘟着,方方正正、大小一致的腊肉丁翻滚其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豁了口的的瓷碗被新雪洗得锃亮,杨束盛出了一碗瘦肉粥,不消片刻,粥面便起了一层米油。

明新微昏睡到第二日下午才醒,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两床冬被,被子严严实实掖在脖子下,密不透风,脸色苍白,伤口痛得再难入睡。

杨束把粥放到桌上:“醒了?饿吗?”

瘦肉粥的香气传来,明新微的眸子里多了几分神彩,嘴里想说了个“饿”字,却空有嘴型,没有声音。

杨束松了口气,只要还有胃口,便证明不算太坏,他又看了眼裹成蚕蛹的明新微,不自在道:“我去给你找找衣服。”

明新微贴身的细布衣服,基本被撕成布条做了绷带包扎伤口,夜里两床棉被都盖在了她身上,杨束在床边的火炉旁坐了一宿。

至于那件军中的棉外袍,吸了太多狼血,怕引来野兽,昨晚就被烧掉了。

杨束拿着一套葛衣出来,有点犯难:“没有冬衣。”

寻常人家的冬衣都是可以典当的财产,哪里能随意放在猎户歇脚的小屋呢?杨束自己习武,大冬天也只穿一件征袍,此时就是有心借她一件絮衣,也是不得。

“有一件也好,你放在边上吧。”明新微缩在被子里道。

杨束便把那套葛衣放在床边,避了出去。

这山间猎户的小屋,墙薄如纸,下无地龙,上无筒瓦,只是茅草覆顶,屋里炭火也差,点多了烟尘太大,只能意思意思,因此并没有多暖和。她躲在被子里换了衣服,本想下地,但刚一揭开被子,就打了个喷嚏。

杨束在外间听见,便说:“还是在床上吃吧。”

他撩开帘子进来,把粥碗端在手里,有点犯难,他从来没喂过人喝粥,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才好。

明新微的右臂伤得极重,但左手无大碍,拥着被子坐起来,嗓子肿痛,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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