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渝市珍稀濒危野生动物保护研究中心”
程韶头一回知道江渝市的动物园,还有这么个保护研究中心。
这个动物园,可以说是本地小学生春游的必来景点。
根据“越是放在必修里的东西,就越是容易被自动忽略”定律,除了小学时的强制春游,程韶后来就再也没来过这个动物园了。
那个研究所在半山腰,他们像一滴雨一样落在山脚下的牌子边,然后剩下的路需要走上去。
一晚上折腾,夏天亮得早,太阳都快出来了,天边隐隐泛红。
山上一些起得早的鸟已经开始晨会了,在程韶肩头睡觉的小橘鸡也加入了,扑腾着翅膀欢快地“叽叽叽”。
它原本身上还有几根羽毛,现在全被它拍秃了,只覆盖着一层黄里透红的绒毛,反倒看起来没那么秃,像个毛绒绒的挂件玩偶了。
心情很好的样子,一双重瞳忽闪忽闪,在程韶肩膀上挪来挪去地开演唱会。
山间顺流而下一条溪流,上山的路就是依照着这条溪流的岸边铺的。
江渝市几乎每一条河流最后都会汇入音定江,这一条也不例外。
刚才在空中时,程韶就看到这条溪流从城市边缘的山顶而来,横穿动物园的涉禽和水生动物园区,出了动物园后蜿蜒流过居民区和商业区,最终汇入音定江。
他们逆着溪流向上走,到了半山腰,一栋矮建筑是建在溪边,那就是目的地。
接待室有个年轻人在值班。
年轻人原本是翘着二郎腿在床上打游戏,在凌晨的虫鸣鸟叫声里还能听到“全军出击”的冲锋声。
两个人在窗户外面等了一会儿,殷潼才敲了敲窗户。
里面那个年轻人本来是打赢了一局兴高采烈的,抬头看到窗外的人,连拖鞋都差点没穿上就连滚带爬跑了过来,打开窗户。
“师……师叔好,”年轻人往布兜里看看,又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程韶,“来送……动物呀。”
“嗯。”殷潼把布兜子递到窗户里面,“这只熊狸好好照顾,登记好以后收容证明往十局送一份。”
“唉,好嘞。”年轻人麻利地接过袋子,还是用眼睛瞟了瞟殷潼身边的程韶,“嗯这位是……”
“自己人,不用防备。”
年轻人这才像是松了口气,笑道:“原来师叔收徒弟了啊,我师父还说您不收徒。”
“不是徒弟。”殷潼淡淡道,“走了。”
“师叔慢走。”窗户里那个年轻人喊,“师叔路上当心,早点休息。”
送动物还挺快,程韶本想多看看,没想到殷潼已经转身要走了,她追上两步,学着那年轻人:“哟,师叔。”
“别叫我师叔。”
程韶笑道:“那我叫你什么,这地方只有被你收了徒才能来?”
殷潼看她:“我不会收你当徒弟的。”
“无名无份的,我怎么跟你成自己人了。”
“这个地方需要对外人保密。”
保密。
程韶本来在笑着,突然右眼皮跳了跳:“邻居,你不会又要消除我记忆吧。”
嗯?“又”?
“消除记忆”?
她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她怎么自己都不太懂?
殷潼:“你这周末找个时间,跟我去十局登记一趟。”
人还是同样的人,语气也是同样的语气,但是程韶再看殷潼,却忽然有种浑身发冷的毛骨悚然感。
心里像有什么堵着,两步拉开了跟殷潼的距离。
殷潼是消除过她的记忆吗?
记忆是怎么消除的,发生了什么吗?
她为什么突然脑袋这么难受?
重眀鸟:“叽叽叽叽。”
程韶这才回神了一点,才发现自己都快踏到路边的溪流里去了。
她身后垫着一片雾气,如有实质像是一块柔软的海绵一般,将她往岸上推了推。
重眀鸟在她肩膀上挪了两步,夏日睡衣薄,程韶只觉得两点轻飘飘的爪子在肩膀上踏了几下,毛绒绒暖呼呼的小脑袋就靠在她颈侧蹭了蹭,在小鸟依人地关心她。
“想起了什么。”殷潼距离她几步远,却没有跟过来,只是站在林间的路中间。
眼前闪过一些不可名状的破碎画面。
她是不止一次,被消除过记忆吗?
胃有点难受,但是程韶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哈哈笑了两声,跟殷潼保持了距离:“没事,可能是太困了,刚才有点晃神。”
-
但是真的回了家,程韶还是没有睡觉。
她窗帘烧了那么大一个破洞,外头热热闹闹旭日东升,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来改画。
这幅画的灵感来自沙发上的客人,那一堆模模糊糊的线条,她现在突然能连接上了。
一个多小时后,她把多余图层关掉,一个长着猫耳,脸融合了人类与狸猫特征,穿着旗袍挽着厚重发髻,提着一盏油灯,裙摆下是一双狸猫腿的妖怪跃然纸上。
要给主管发过去,程韶却突然想起来了殷潼说的保密。
这画,她是不是不该给别人看?
肩头的小橘鸡已经睡着了,在梦里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在砸吧嘴。
她把小鸡拿下来握在手里,用手戳了戳小鸡的绒羽。
殷潼说这是重眀鸟,传说里才会出现的重眀鸟。
确实,它也并非普通小鸡。
否则当时破壳出现在樊类身后时,不会是那样浑身浴火的样子。
还有半人半狸状态的樊类。
还有会说话的河狸。
她是经常遇到一些怪事,但是这世上真的有妖怪,真的有传说里的动物吗?
她以前遇到的自我催眠是幻觉的东西,原来是真的存在吗?
如果真的要保密的话,她前两天交上去那张河狸的画稿,岂不是已经违反了他们保密的原则了?
-
一大早,程韶就搬了张板凳坐在门口,跟几个路过的邻居说过早上好,送走了几个,终于等到殷潼出门了。
“想今天就去登记?”殷潼出门看到她,先回身关了门,关完门才问她。
程韶摇摇头:“邻居,我思考了一下,我不想跟你去你们那个什么局登记。”
“哦,好,那就不去登记了,”殷潼走过来,单膝蹲到她身边,“你不用一大早守在门口就为了跟我说这个,昨晚后来睡得怎么样。”
程韶把肩膀上的重眀鸟摘了下来:“这只小鸟很可爱,还给你。”
“你孵出来的,就是你的了,”殷潼没有收,“雏鸟离开认定的妈妈会活不下去。”
那只小橘鸡也在适时地发出凄厉的叫声,好像听懂了他们的对话似的,从程韶的手里挣扎出来。
小橘鸡很轻骨头也细细的,程韶不敢用力捏,小橘鸡就从她手掌里逃了出来,跑到她手腕上,对着她急切地“叽叽叽”。
明明这叫声跟普通的鸡崽子没什么区别,程韶却从里面听出了哀戚。
“不能消除记忆,重新认主什么的吗?反正你们应该挺专业的。”程韶跟他商量,“我平时要上班,照顾不了它,你看我家连盆栽都没有,我就是养啥死啥。”
“重眀鸟没有那么容易养死,它喜欢喝酒,随便喂点酒都能活。”
程韶:坏了,孵出来以后一直没喂。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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