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病人是个三四岁的女童,卧在冯易怀里,面色苍白中带灰暗,唇色青白,呼吸的频率很急,①热气从鼻腔冒出来,但等人握住她的手,却发现指尖阴冷,像是寒窖里冻过一般,又硬又冰。也已经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苏定慧急忙将人接进来,找来床褥子铺在还没收拾好的软榻上,安放了女童在上,她坐在榻沿,凝神听起脉息。

近乎微弱的脉搏让她心神俱凛,又看了看女童耳后、四肢、手足心,皆有玫瑰丘疹。

是麻疹!

疹毒本为阳毒,发热正常,且越是发热,意味着阳毒向外发溢,存在体内的就越来越少。但眼前这个孩子喷出的鼻息火热,四肢却是寒凉的,说明疹毒被什么东西死死压抑着,发不出来。对个孩子的身体来说,这样伤害极大。

眼下她昏睡不起,大概就是疹毒发作后闷在体内,身体承受不下了。

再不想办法发出来,只怕不过三四个时辰,就会悄无声息地憋胀而死。

“师兄,是麻疹。帮我取针来,在药柜旁方桌。”苏定慧凝神静气,帮女童搓着手足生热,一面吩咐道。

“好!”冯易取来,在榻沿放下了针囊,顺便将帘子放了下来,自己往外退出去。

帘内只剩下了苏定慧和那个孩子,安静无声,只有孩子越来越沉重的呼吸。

苏定慧双唇紧紧抿着,打开针囊,挑了根最细的拈在手中,点刺手臂外侧的天井穴、指尖少商穴,使肺气外宣,缓解呼吸壅塞。

果然,那个孩子的呼吸和缓了一些,胸腔也不像刚进来时,一个劲儿地向上拱。

苏定慧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但还不错,几针下去就见效,说明这孩子肺气尚健,救治的希望大一些。接下来,她试着放缓了点刺的速度,缓慢匀速地将针尖一次次刺在天井、少商,一面观察着那个孩子的眼睛、唇色。

大约持续了一刻钟,那个孩子的唇色转为了淡红,眼皮颤动着,似乎随时就要睁开。

“娘!”那个孩子陷在梦魇里,轻轻地喃叫了一声。

苏定慧微愣,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更热了。

不过也正是疹毒开始向外透了,才会有如此症状。

她终于放心地停下手上的动作,朝外边道:“荞麦二两,蛋清和匀,滴入香油数滴②送进来。”

“你要拿我女儿做什么?”帘子忽然被人掀开,鬓发凌乱的妇人冲了进来,气喘吁吁道。

冯易也在她身后而入,想拉她出去,“我们是在救她!你别捣乱!”

妇人见是个年轻得不能再年轻的郎子坐在那里,拈着针也像装模作样,不信,跑过来要抱孩子走,“还想骗我?我被庸医骗过一次了!要不是你们说是方大夫出来坐诊,我怎么肯把孩子交过来!这哪里是方大夫,你们借了人招牌骗人,为了点钱,无耻!”

苏定慧紧紧扼住她想要越过来抱孩子的手,“不要动她,照我的要求去办!”

“你算什么……”

“她刚开始是不是发热咳嗽,边流泪边打喷嚏?”

妇人猛然停下了挣扎,犹豫着停在了原地。

“是不是?我在问你。”苏定慧绷紧脸,冷声道。

妇人迟疑着点了头。

“你们找的大夫,是不是说她风寒,给她用药后,她退了热,咳嗽却重了。再过几日,又发热,但耳后、四肢有丘疹,耳梢发凉,指尖冰冷?”

妇人这次比上次接得快了些,摇了摇头,“有没有丘疹我不知道,但耳朵和手都是冰的,吓得我连夜再去找大夫,他又开了药,说风寒快好了,要把热退下去,这都是正常症状。”

“所以他又开了退烧汤药。再过几日,到了今天,你却发现孩子不行了。”

妇人激动地抓住她的衣袖,道:“是!大夫你说得对!我这回不敢抱她去找上次那个大夫了,他治了两次,把我家女儿往死了医,我抱着她在路上走,她手脚冰凉,身子板硬,就跟……就跟那石头块一样!要不是听说方家医馆开门了,我都不知道该找谁救她!”

“师父在外云游,临走前将医馆托付给我了。你要救她的命,就要听我的话,知道吗?”苏定慧冷静地看着她。

“怪不得!原来是方大夫的弟子!”妇人忙松开自己的手,担心地看了眼孩子,也只能狠下心来,边退出去边道,“好!我去准备,大夫你有别的吩咐也尽管说,我就在外头!”

“好。”苏定慧的心神又重新回到那个孩子身上,见她手脚有些冷了,又施针救治。

等荞麦面送来,她将孩子衣衫褪去,教了那个妇人如何用荞麦搓擦。

疹毒内发会生热,却不能用药退热,外化的热气要化解,也只能用这个法子了。慢慢揉搓着,让孩子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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