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

王广才被重重扔在地上,感觉全身的老骨头都要散架了,被掰折的手指也传来钻心的疼。

他没忍住痛呼了一声,不住责骂村民没有眼力见,不知道接住他,只会傻愣愣看着他这个村正被外人欺负。

作为华强县最富最强的百家村村正,他风光了大半辈子,连县太爷都要给他两分薄面,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被人折了手指,像死狗一样扔出来,他颜面何在?

他平日里坚持以和为贵的作风,不代表他好欺负。“以和为贵”、“大事化小”,只能他对别人说。一旦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恨不得扒了对方的皮。

“愣着干什么?快进去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绑起来。”

一个尖嘴猴腮、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连忙跑过来,狗腿地扶起王广才,小声道,“村,村正,里面那位是官老爷。”

柴房内昏暗,王广才看不清赵无名的衣服料子,只从衣服款式判断,对方穿的不是官服。心道:

这小子连官服都没穿,说不定是哪位官差私下雇的替身呢。有些官差路子活,不差银钱,不想下乡累死累活,雇个身强力壮的当跑腿,这是常有的事。因打点得当,官差之间互相包庇,未惹出乱子,县令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以,王广才在瘦猴脑袋上狠狠一敲,恨铁不成钢道,“什么狗屁官老爷!再大能大得过县太爷?连县太爷都要给我三分脸面,这毛头小子算什么东西?”

他每年上贡金银财宝,也从未给县太爷惹事,一味讨好县太爷,为的不就是这份底气么?

此话一出,众人才想起村正有县太爷这个大靠山,顿时挺直了腰杆,骂骂咧咧地冲往柴房,想在村正面前好好表现,却被凶神恶煞地拦在门口的持刀壮汉吓退。

见屋内的官老爷没有动静,他们越发觉得村正说得有理,这就是个小喽啰,搬出县太爷就怕了,于是纷纷围在柴房门口,为村正造势。

赵无名脸色铁青,藏于袖口下的手紧握成拳,才忍住对这些刁民动武的冲动。

“君子动口不动手,为官者,当以理服众,莫要以武压人。”

“凡事三思而后行,你若再冲动中了贼人的圈套,又要叫官家为难了。”

这是离京前,母亲对他的谆谆教诲。

他被贬至此,只因失手打死一名阻挠办案的百姓。他只是轻轻打了一掌,就将人打死了。也是他倒霉,碰到那么个有咳喘症、长期服药的病弱之人,那人只挨了一掌,就七窍流血而亡。

对于阻挠办案者,大理寺不是没有诛杀的先例。但当今天子主张仁政,重文轻武。而他身份特殊,虽是武将出身,却深得天子青睐,身居高位,眼红者众,自然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

他不想圣上为难,便向圣上请旨离京,到凶案频发的华强县来,专司查案之事。

对于功名利禄,他无甚所谓。

他之所求,是让奸邪之辈无处遁形,让冤假错案得以昭雪。县尉或是大理寺卿,两个身份于他而言,并无多大区别。无论哪个身份,他都能查案,都能行使较大的权力。

只是,他答应过母亲,不能鲁莽行事,不能触犯“三大禁令”,若再让有心人抓了把柄,只能乖乖回京当个闲散侯爷。

赵无名有些懊恼,又忘了将令牌带在身上。

这不是在京城,不是人人都认得官服,还是得靠令牌才能证明身份。

不对,就算这些刁民认得他的身份又如何?这村正仗着有县令撑腰,显然不会把“区区县尉”放在眼里。

上梁不正下梁歪,村民们显然被村正带歪了。

在村正到来之前,村民们未质疑他的身份,村正到来之后,他们也非质疑他的身份,而是仗着村正和县令“有交情”,不把县令以下的官差放在眼里。

至于村正,好歹也算个官,不应认不出县尉的官服,定是狐假虎威,故意阻拦办案。

这股歪风邪气,他非整治不可。

管它的国法家规,管它的“三大禁令”,对于狗仗人势之人,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强权和武力。

这样想着,赵无名一个飞身,将深深嵌入房梁的鎏金长枪取下,继而纵身一跃,稳稳落在柴房门口,长枪击地的闷响,在不少人心里种下一道惊雷。

但有村正撑腰,无人退缩。

所谓“擒贼先擒王”,赵无名挥动长枪,越过众人,将枪头对准王广才。

泛着寒光的利刃架在脖子上,王广才内心发怵,但在村人面前,他不能失了气势。他强装镇定,拿出往日唬人的派头,朝赵无名身侧的壮捕快呵斥道:

“你这捕快怎么当的?我好歹是一村村正,大小也是个官。你任由这歹人这般折辱我,小心我告到县令跟前。”

他这话,也是说给这帮怂蛋村民听的。先前说赵无名是官老爷的那个瘦猴,率先反应过来,只片刻迟疑,就走到王广才身侧,瞪着他的绿豆眼道:

“没错,我们村正跟县令老爷交情好着呢,你,你们快放开村正。”瘦猴这话本是对着赵无名说的,对上赵无名冷冷的眼神,他莫名打了个寒颤,连忙将眼神转到壮捕快身上。

壮捕快不为所动。他只听赵大人的。

若非如此,他堂堂武状元,岂能容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刁民在此放肆?只是,他有些郁闷,人称“玉面阎罗”的赵大人,怎么离了京,就没脾气了呢?

瘦猴的话一出口,村民们纷纷挥臂高喊:

“对,放开村正!”

“欺负村正,就是欺负县太爷!乡亲们”

赵无名面色一沉,冷声下令,“来人,阻挠办案者,重杖之。”

“遵命!”壮捕快利落收刀,在刀鞘处按了按,片刻间,刀鞘生出头尾,俨然成了一根坚硬长棍。

长棍一挥,好几人被拍倒在地。不知有意还是巧合,壮捕快的棍棒,都落在了闹得最凶的几人身上,打得他们跪地求饶,痛苦哀嚎。

见势不对,其他村民纷纷跪下,连守贞婶和有财叔,也跪地磕头。唯有王广才,先是给了瘦猴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去通风报信搬救兵。

见瘦猴顺利偷溜,王广才倔强地昂着老脸,嘴里振振有词:

“岂有此理,小小官差,竟敢随意伤我百家村村民。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

赵无名冷笑,“小小村正,好大的官威,别说是你,就算是县令阻挠办案,都得看我的神飞枪答不答应。”

说罢,赵无名作势要挥动长枪。见老村正吓得浑身哆嗦,他暗暗好笑。

若不是为了逼出那个能与他过招、躲在暗处看戏的女子,他怎会跟这冥顽不灵的老顽固多费口舌?一杆下去,这老头非去了半条命不可。

“你,你休要胡来!我是王家人,若我有什么闪失,王家不会放过你。就算你不要命,你也不想牵连九族吧?”

王有才深吸一口气,稳住哆嗦不已的身子,虚张声势道:

“你可知,我们王家,不仅在华强县手眼通天,在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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