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问剑峰上,无律所居之处,氛围异常古怪。

沉默不语的两位师兄弟, 不像寻常那样不分彼此地挨在一块, 无律望望这个看看那个,一揽长笛,饶有兴致地问“怎么,吵架了”

“”

说吵架,倒还算不上。

只是傅偏楼酒醒后想到昨晚犯下的蠢事,还把011和谢征当成梦里的人, 着实脸红懊恼了一阵, 怕被追究那些胡言乱语,稍微躲着了点。

而对他的异状,谢征没多过问。

他心中记挂着魔的事情, 颇感棘手, 又有些气傅偏楼瞒着这种要事,难以释怀, 态度异常冷淡。

傅偏楼见他不言, 更为心虚,哪里还敢主动开口便一直僵持到了这边。

被无律一问, 二人脸色都有几分古怪, 却谁也没解释。

“罢了,两只闷葫芦。”无律摆摆手, “今日有正事,便不寻你们开心了。不过,有什么话,坦诚点讲开, 莫要擅自隐瞒,反而惹人烦扰。”

膝上中了一箭,傅偏楼扯了扯唇角,连忙道“我明白了,师父,今日来,是要教我们什么法诀啊”

修士筑基后,灵力浑厚,不再仅作强身健体之用,还可掐诀布阵,行玄妙之术。待修为精进,排山倒海亦不在话下。

凡人所谓的种种“仙术”,诸如撒豆成兵、点石化金皆在此列。

在凡间,陈勤就露过两手,先前下山时,他也见过蔚凤借叶当船的神奥,说不好奇是假的。

“莫急。”无律道,“在学术法前,为师先考效一番你们的基础。”

她拍拍手,唤道“小明,你过来。”

“唉”已经放弃纠正这个称呼,琼光苦笑着从屋后钻出,行礼道,“谢师弟、傅师兄,可安好”

他看向谢征,叹道“不曾想,年而已,师弟你竟筑基了。看来大有奇遇,恭喜。”

语气复杂,又不似因进境太快而感到嫉妒,说艳羡,好像也不全是。谢征略一点头,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师父所说的考效,和琼光师弟有关么”傅偏楼问。

“不错,清规在先,你们二人依次与小明比比剑。”无律微微颔首,“我平日不太过问,得先看看,你们剑道都修到何种程度。”

“不伤人的情况下,尽全力。”

若非她的神情较往常更加正经,琼光简直要以为她还想拿自己取乐。

他一介练气六阶的小弟子,和两名筑基的道人比剑说出去不笑掉大牙,有悬念吗

但对面谢征与傅偏楼面上不见懈怠,前者踏出一步,取剑作揖道“还望琼光师兄赐教。”

琼光看他肃穆,也下意识摆正了姿态“谢师弟请。”说罢,他犹豫一下,拔出了腰间佩剑。

年关庙会,谢征见过这柄剑,通体玄黑,古朴无华,剑刃如一泓秋水,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凌厉。

他后来问过,这也是宣明聆替琼光所铸,自小就背在身上,真算起来,是把比蔚凤的天焰还有资历的凶器。

始终记得黄鼠狼精心口那一剑,即便年来几乎日日学剑练剑,谢征依旧不敢轻率。

更何况,无律让琼光来,定有她的道理。

化业出鞘,红穗轻颤,他一挽剑花,凝眸,飘然上前。

无律让他们比剑,不是凭修为压制,谢征便收敛了些。可过手几招,他顿时慎重起来,心下了然。

琼光的剑,果真不简单。

那平平无奇的黑剑看似破绽百出,却总恰如其分地朝空门袭来,逼他不得不中途改招。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直到无律点点头,道了一声“止住”,才意犹未尽地分开。

剑影重重,一趟下来,没伤到对方半分毫毛。

琼光还是首回不用修为,单纯与人比试剑招,可谓酣畅淋漓,眼睛发亮“谢师弟,好剑法。”

“过奖。”

谢征也有些讶异,须知,他这手剑术可是与两仪剑所学,哪怕比琼光晚上几年起步,师出有名和独自瞎琢磨,还是两码事。

“都过得去。”无律看上去有几分满意,“剑道初有雏形,清规稍逊半分,但你入道晚,能有此境界,想必不曾懈怠。”

她转眼瞟向傅偏楼,轻扬下颌“好了,仪景,你去吧。”

傅偏楼“嗯”了一声,有些紧张。

他和谢征每月都会于竹林相约,从未胜过,对那手出神入化的剑术心有余悸。

可方才交手一幕,以及无律的评判,无不言明了一件事琼光之剑,更胜谢征。

他定定神,到底被唤一句师兄,琼光还刚打过一场,于情于理,都不该他先攻,于是道“琼光师弟,请。”

琼光正在兴头上,见他摆好架势,灵剑出鞘,也不客气,弯了弯眼睛“请傅师兄指教”

说着,一改之前的和风细雨,当

头劈下。

傅偏楼硬接了他一剑,只觉变化邪诡,忽轻忽重,让人难以预料。铺天盖地的攻势稳而不乱,一时间竟错觉在与谢征对练。

倚仗筑基后的五感,以及和蔚凤学来的剑法,傅偏楼撑过几下就节节败退。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令他窝火不已。

“好了,小明,停吧。”

无律轻飘飘的嗓音犹如定海神针,话音刚落,面前苦苦抵挡的疾风骤雨就止歇了。

琼光收剑站定,轻咳一声“多谢傅师兄留手。”

知道他是指不用灵力这点,傅偏楼摆摆手,输一场罢了,他还不至于认不起。只是

他暗中苦了脸,清楚自己表现不好,也不知无律要如何责怪。

正等着挨训,忽听她问“仪景,你可有试过别的兵器”

傅偏楼一顿,不曾想她连这个都看得出。

前十辈子,除去方小茜那一回,他都拜在清云宗,学的枪术。尽管身体没有适应,可有时下意识,就会用上几招。

剑主劈砍,枪重扫戳,前者飘逸轻灵,后者大开大合,风格相悖。最初,他着实适应得很辛苦。

但这些就不好与无律说明了,他沉默片刻,反问“师父觉得,我更适合别的兵器”

无律望着他,清冷的一双明眸,隐隐有些出神。

“问剑谷虽主走剑道,却也不必拘泥于此。”她低首轻抚长笛,沉吟道,“为师觉得你或许,更适合学枪。”

这个字眼一出,傅偏楼与谢征同时一怔。

对视一眼,傅偏楼试探道“为何是枪”

“还想蒙为师”无律横眼,“真当我瞧不出,你参习过枪术”

傅偏楼讪讪无言,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唾弃两声自己的疑心病,蹭过去讨好地笑笑“师父慧眼如炬,这都知道话说回来,这比剑学枪的,难不成和我们要学的术法有关”

无律用笛子点点他的额心,嗔道“就你机灵。再猜猜看”

“真的”傅偏楼将为数不多见过的术法在心头掠过一通,寻思道,“莫非是御器飞行”

他们从枫渔村返程时,就乘了蔚凤的剑,听他说道过。于道人而言,御器飞行和缩地成寸,算是出行不可或缺的法诀。

后者要元婴往上的大能才可使用,前者则乃筑基后要学的基础术法之一。

“答对了。”无律道,“御器飞行,到底沾了御器二字,不探探你们于器道到了何种程度,弄不好摔下来,可就是为师的不对了。”

“那我能学么”傅偏楼知自己差上一筹,惴惴不安。

随即额心又被敲了一下。

“和那两人比什么”无律摇摇头,“你扪心自问,年来,叫你跟蔚凤学剑,可有偷懒”

傅偏楼委屈“不敢。”

他落后一点,下个月就要被谢征抽得更惨,哪里有空偷懒

再说,蔚明光那人在教习上格外严格,下山一途后,更学会了与谢征告状。

他于此道天赋不足,还有前世的习惯碍事,可平心而论,为此吃的苦头并不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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