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熹并不怕Beast听不懂她的话。
他就算听不懂,也会想尽办法听懂的。
有了Beast的帮助,代熹几乎是立刻就找到了该找的人。剩下的时间里她送快不少,到后面已经懒得理会了。
这很正常,真正重要的客人都会提早到达,商量真正重要的事。
只是代熹还是很难过。
她拿着可乐喝了两口,把从昨天开始一直反胃的感觉压下去。脑子里,林裕华弥留之际的面孔和很久之前中气十足红光满面的身影交错着,给人一种荒诞的错觉——他其实没死,他住在代熹脑子里,还在试图给她催眠,让她顾念着一份旧情,拉拔她母家一把。
“爸爸很讨厌林家。”
代熹突然说:“他没对我说过,但其实他一直觉得,林家上上下下都把我当成工具。”
“你父亲的感觉怕是不会错。”
Beast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但我想他是知道一些可以作为证据的事实的。”
代熹静静地看着吊唁的队伍。
政商两界的大人物都还跟江里的鲫鱼一样挤在一起,外头更远处还有闻讯而来的平民。林家的生意做得大,自然就会影响许多人的饭碗,而林家在暹国做的慈善不可谓小,因此受到恩惠的、被其感动的人也会手持鲜花,送林老爷子一程。
替他供花的人那么多,如果真的有来生,或许林老爷子会投胎成一个帅小伙。
代熹看向Beast,扫过他挑剔不出缺点的脸。
她笑了一下。
Beast:?
他下意识在想他哪里又做得不好了。
“我在林家是没有名字的,哪怕小名都没有。”
代熹说:“他们只叫我小小姐。”
Beast:“那还……嗯?”
他有点震惊,不太敢剖析他下意识里冒出来的想法。
可……那也太荒谬了。
为孩子取名,这算是父母和长辈被基因和赋予的天职。名字可以蕴含来自他人的期望和祝愿,自然也演化出了一种水面下的权力。
一种指引这个延续人生的婴孩的权力。
这一点在东西方是一样的。
优雅的Margaret、闪耀的Estara、祝福的Benar、如花一样美丽盛放的Floris、甜美可爱的Candice……和光明灿烂的熹。
Beast知道代熹的名字是什么含义,他特意查过这个看起来有点不常见的字的起源和含义。在查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就知道为公主起名的人视她如珍宝,但没想到她在林家……
该说什么呢。
就像一个小宠物,在主人没决定的情况下是不能有名字的。
因为谁都不知道它的主人怎么想。
就比如一只高贵典雅的布偶猫,你以为她叫玉耳,或许主人会随口叫她粉条。
代熹要哭不哭的。
她看着那么雷厉风行,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手头的事情,好像完全不受影响。可仔细一想,Beast就明白了她为什么提起林家的原因。
按照她对他的防备心,本来是不应该说这些可能会显得她有机可趁的小故事的。
但代熹不希望自己太伤心,所以她要提醒自己,这个家族在最开始就一直在利用她。
就像利用一只小猫小狗。
“你朋友的丈夫,他真的是个有意思的人。”
Beast忽然说起余采薇的老公:“他被绑架之后似乎一点都不惊慌,一直在跟绑匪谈条件。”
代熹:“啊?也正常,那么大岁数了,临危不乱的特质总有的。”
“不仅仅是这样,他被绑走的时候还一直留点个人物品。手表、手机之类的,一路上8队拣到不少好东西。”Beast有点促狭:“Joker,我是说8队队长还跟我说,这个人质跟马里奥里的蘑菇一样,一直在喷装备。颠簸一下喷一个。”
“……噗。”
代熹还是被逗笑了:“这是什么形容。”
“是真的,他像是知道肯定有人会救他一样,不停地往地上丢东西。8队到后面到了没有监控的地方,带着警犬找,顺得就像满级之后重回新手村,0伤。”Beast想了想8队提供的细节:“而且我刚刚说了,他在跟绑匪谈条件。如果8队不来,其实绑匪也打算放他走了——你猜他用什么来赎自己的?”
代熹认真思索过后给了答案:“他说能推荐绑匪进新铁路的工程当正式的铁路工人?”
Beast眨了眨眼:“你们通过话了?如果没有,那为什么你能猜到?这让我很没有成就感babe。”
“新铁路在国内可能就是条铁路,但在老挝可不一样。”代熹沾了点水,在桌子上画出一条有几个折点的线:“那属于能够打通南北东西的动脉,通了车,贸易走量可以几何级数地上升。修完铁路,运维交还当地,和新铁路相关的工作都能成为金饭碗。一份正式工作,无论是铁路工人还是别的,都足够养活一家人——这不比绑架的买卖经济实惠?社会地位也是不低的。”
代熹一本正经地分析着,而Beast托着下巴,看着她专注地阐述新铁路的意义。
“有了工作之后就有了物质基础,仓廪实而知礼节。之后为了培养足够的工人和工程师,它们对教育投入也会随之提升。虽然地理位置限定了它们再怎样也不可能成为雄主,但过小康日子还是可以的。只要不搞事。”
代熹说完,感觉到Beast一眨不眨的注视:“你觉得我说得有问题?”
“没有。”Beast说:“我就是忽然想到8队能这么快找到人也有另一个原因。”
代熹:“?”
Beast:“因为动手的人没打算,又或者说没敢弄死他。否则就算再快,人也是救不了的。”
代熹:“……”
她最开始觉得Beast说话难听,但仔细想想,的确是这样。
“如果你不希望出现其他人也挺着肚子来7队哭的情况,那最好现在就开始计划。”Beast给出了真诚的建议:“目测干这事儿的人也不专业,防一下还是能防住的。”
代熹:“你觉得什么叫专业?”
“专业办事的根本不会留活口。”Beast双手抱胸:“活口意味着随时有可能泄密,尤其是8队那边,离了主干道基本没有摄像头,掩人耳目易如反掌。”
代熹皱起了眉:“你还挺不满意的。”
“总之给我一种钱下去了但是层层盘剥,最后一万美元变成十块钱,所以只能找个本地人随便对付一下任务做做样子的感觉。”Beast说:“他能活着,实在是撞大运。但下一个,就未必了。”
代熹有什么话想说,张了几次口也没说出来。窗外的雨原本稀疏,渐渐就大了起来。豆大的雨滴砸在窗上,噼里啪啦地,让来送葬的队伍也变得模糊。
“连个姜汤和雨棚都没提前准备好,一群废物。”
代熹看了一眼冒雨排队的人群:“一会儿肯定大堵车。”
Beast:“你很有经验?”
“爷爷去世的时候基我也帮了忙。”代熹说:“那个时候也是大雨,连下了半个月,基本每天都要守着接待来吊唁的客人。”
代老爷子生前亲朋故旧遍天下,更有代危、代渊的同学朋友前来慰问。代危事忙,除了追悼会当天出席,剩下的全是代渊在办。除了葬礼所需的物品,代熹第一次听说葬礼还要协调交通和城管。
“人太多了警察也应该来的。”代熹擦擦玻璃,仔细看了看:“底下这点人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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